端阳临近，如往年样，母亲也早早做了安排。鸡蛋糕橱柜筛箩里，攒了个把月的鸡蛋，母亲端出点点，也有三十四枚之多。前些日子，上塘屋收鸡蛋的小贩提高了收价，母亲惊叹：“欸嘿，涨地不少噢！”她是心动，盘算着卖了能多买斤盐呢，又转念想到我和妹妹，盼鸡蛋糕也一年了，她做娘的到底心头不忍，于是，也就不惦记那盐了，也就鸡蛋一个不卖了。母亲取来挎箩，箩底垫块旧手巾，鸡蛋轻轻搁好，四周又用旧布料塞严掖好，防着晃坏。端阳前七八天，或八九天，母亲就托上街办事的村人，将鸡蛋捎到县里蛋糕房加工，再论斤付些加工费。端阳前三四天，算着日子，鸡蛋糕该加工好了，又央人带回。这鸡蛋糕装在厚实袋里，麻绳系口，搁歇房条桌上。母亲拆开袋口，分我和妹妹一块，金黄沁油，入口松软，香甜。我一块不够，再要，母亲不给，她系上袋口，转身看着我和妹妹，正色道：“莫端阳还没到，就吃完了。迈到了过节，人家都有，你俩莫得。”我悻悻然，也只得依她。母亲的过日子，凡事都要有个细水长流。粽子又要包粽子，母亲算算家里食用，又送亲戚之数，便浸了四五升糯米。这糯米是旧年收成，糯稻产量低，湾里人家种的少，母亲也是要逢年作节之故，才舍得用下湾四升田插些糯稻，一年下来，也就稻箩收成。母亲着我往前园摘了粽叶洗净，又沥干糯米，添黑芝麻和腊肉丁拌匀。母亲裹粽子，我在旁有模有样学着，卷粽叶，舀糯米，用筷子戳戳严实，我人小手小，包的粽子小不成形，前来帮忙的姨奶奶笑说：“彬彬包的像个老鼠哟，慢会煮熟了，要自己吃哦。”婶娘们笑了，我也跟着痴笑，旧屋瓦低微暗，木门褪色斑驳，窗槛虫孔宛然，墙阴处柴堆旁，鸡犬慵懒打盹，这笑声穿堂过廊，那南风拂过，也多了轻柔。菖蒲端阳依照旧俗，要插菖蒲艾草辟邪。乡下菖蒲寻常，我识得菖蒲是随家婆的，每年秋下，家婆都提锄去河里挖菖蒲，去杂须，又洗净晒干，待到冬下，便卖给潜山的药材贩子，度些零细钱。午后，我同母亲一道，去范湾河边割菖蒲。初夏轻阴，溪水潺潺，清浅石滩处，菖蒲青绿。不远处，有渔人拦河下网，我撇下母亲，撵上前看，见他拾卵石，捡土块，沿上游掷水，又扯嗓朝河面喊：“嗬……嗬……”这是渔人口口相传的经验——撵鱼，这鱼也是受了惊吓，没头乱脑地，也就扑上了渔网，一群孬子，都是些红毛鳃和黄骨鱼。这渔人好不得意。待母亲催促，我才讪讪回身，择禾茂处割把菖蒲，就近水洗沙石，又绕道茶下地割一把艾草。暮色归家，将菖蒲艾草插于门头门侧，又窗槛上插一束。雄黄初夏蛇虫出没，深更半夜，常有蛇虫闯入人家。一回，我听高岭冬莲姑奶奶同祖母绘声绘声说，有条长虫跑入她家，趴在鸡窝不愿离去，她又迷信，见长虫久久不去，心思怕是祖先化身，便朝长虫烧纸燃香，诚心祷告，也果真灵念，这长虫似通灵性，在清香相送中入河。她说的神秘，我是将信将疑，长时也担心，哪天在鸡窝遇见蛇，该如何是好？又我家临近水塘和山地，母亲买块雄黄，磨成桔红粉末，在屋前屋后撒上一圈。我在邻家电视里看《白蛇传》，晓得白娘子怕雄黄，想到这，我也就心安了。端阳，范湾出嫁的女儿，要备上粽子，鸡蛋，豇豆酥，又割两斤猪肉，回娘家看看，尽尽孝心。这一天，她们又做回昔日的女儿，在灶下同母亲说说贴己话，在堂前劝父亲少抽些黄烟，又要嘱咐娘家弟弟勤心课业，仍旧是未出阁姐姐样子，这父亲和弟弟，也如往时，应声应诺。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xionghuanga.com/xhcd/1002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