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话剧，好几年之前看过现场的《暗恋桃花源》，印象中有黄磊，还有秀才喻恩泰和谢娜。

后来去安福路看过一悬疑的，剧名都忘了。剧场里的感觉真的很奇妙，明明中国人脸，戴着黄色的假发套，化妆画出来的高鼻梁，演外国人，开始看着别扭，一旦进入故事，也就完全忘了这茬，只顾着跟着剧情走了。

前段时间，朋友告诉我B站上有话剧《青蛇》。这下可真是入坑了。虽然音效差的简直不能忍受，即使接上蓝牙音箱，仍有不少台词听不清楚，画质也是一言难尽。

看完《青蛇》，看《暗恋桃花源》，看完《红玫瑰与白玫瑰》，看完《北京法源寺》，看完《原野》。看完剧版看电影版看完电影版看剧版……然后再转回《青蛇》，单曲循环。

话剧《青蛇》由秦海璐、袁泉和辛柏青主演。从前就喜欢秦海璐的《榴莲飘飘》、《钢的琴》。袁泉大热的唐晶我倒没看过，知道她从前拿过梅花奖，也蛮喜欢她和夏雨那时在学校里拍的结婚照。至于辛柏青，虽然看过田壮壮翻拍的《小城之春》，但对剧中的他还真没留下什么印象。

《青蛇》根据李碧华小说改编。徐克的电影《青蛇》早已经是经典，张曼玉王祖贤分饰青白蛇，一个妩媚灵动，一个温柔端庄，黄霑做的曲，有欲望的片段，有魔性的片段，有异域风情的片段，搭配电影画面，相得益彰。

珠玉在前，要想别具一格真的很难。偏偏田沁鑫还真的做到了。

舞台布景音乐部分据说请了苏格兰的团队，很有烟雨江南，染柳烟浓的氤氲氛围。

音乐部分也是，寺庙的钟声，罄声，鼓声。有好几处取自何训田的。我能辩识出来的除了《春歌》，就是《千江月》。

开场是何训田的《春歌》。一列和尚从剧场最后沿过道列队走向舞台。和周云蓬那版小姑娘春光灿烂天真烂漫不一样。这版的《春歌》出来是稳重的，甚至隐隐有佛性，像是中年人历经世事渡劫余波后，春暖花开来临时一点发自内心的喜悦，慢慢荡漾开来的温暖。

话剧《青蛇》的故事也不是《新白娘子传奇》那么大团圆。

千年修行的蛇妖成了白素贞，五百年修行的蛇成了小青。两条大蛇来到人间，遇见一群宋朝临安夜场里头的人，其中有个和尚，叫济着。济着一眼识破两个美女原是两条大蛇，因为蛇性属寒，两个人嗖嗖冒凉气。素贞问济着如何去掉凉气，修得更像人。济着说要先修情欲，人从情欲中来，有了情欲，身子就热了，就成人了。并叮嘱二人切勿随便实践，玩两天就回去。

两个人来到庙里（应该不是金山寺，因为后面法海说不知是北山的灵隐寺亦或是南山的净慈寺响起了早钟。）见到讲道的法海和一群和尚。见到两个美女，众僧激动，欲望砰地就出来了。法海嘱众僧将欲望扔出山门。小青素贞吸掉欲望。袁泉秦海璐全靠肢体语言就完美地表现出了蛇形，而且和电影青蛇完全不一样的蛇形。极美。很多动作应该是戏曲里头才有的。毕竟田沁鑫，秦海璐，袁泉都修过戏曲，不是青衣就是旦角。

袁泉因为特别的瘦，眼睛又大，一身紧身的白色衣裙，依然显得纤瘦且美。镜头离舞台挺远，但是依然能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一笑便如花绽放，一哭便梨花带雨。

秦海璐身着青色的紧身衣裙，视情节心态变化会有调整。小青因为道行不够，时不时要摔一跤。秦海璐看着像青衣，却极好地表现了小青的天真和痴心。

一群群演，是众僧，也是夜场欢客，是捕快乞丐裁缝卖菜的也能变成宋朝各种良家妇女素贞铁贞惠贞，居然一点也不会出戏。该乐的时候观众就跟着乐了，悲伤的时候就跟着悲伤了。

素贞有了欲望，遇见许仙，从此花前月下，一心做贤妻。小青接了欲望以后，不知情为何物只知欲，遇见一个纠缠一个。小青看素贞第一天就遇到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她想第一天遇到的就是最好的，睡了就是一生一世。于是来到寺庙里纠缠法海，失败了。

端午节闷闷不乐的小青逞能喝下雄黄酒，现出原形。济着给了许仙符咒搀入雄黄酒，素贞喝下，也现出原形吓到许仙。众僧带走许仙，素贞去往昆仑山盗取灵芝。小青潜入寺内带走许仙，口衔灵芝喂给许仙，被素贞发现。两人争执。小青离家，遇到捕快，捕快说一生一世只是民间传说。又说，真正的爱，那得是走上三路的，爱到永不止息，亿万斯年。小青问，这就能睡了？捕快说到了这个境界，睡不睡就不重要了。小青想起没完没了跟她攀谈的法海，说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捕快说那是用心再看。于是，小青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是情，爱。

素贞来到金山寺求带回许仙，许仙害怕。济着要法海斩妖除魔，法海只想降妖除魔。水漫金山之际，素贞动了胎气，告之法海已经怀了许仙的孩子，法海动了恻隐之心，但仍认为这是小情小爱。小青生气。素贞产子后仍要带走许仙。许仙恐惧人蛇不同类。法海说做人得有承担，济着也认为许仙太渣，要削他。法海怪小青淹了金山寺，伤了僧众。素贞伤心于许仙绝情，主动求法海渡她出离红尘。

五百年后，民国年间，法海即将圆寂。小青在法海房梁上盘了五百年。法海说你在我房梁上盘了年，我也参了年，而今，终于了悟，我和你是一样的，没有分别。小青说你终于知道我对你的爱。法海说你狭隘了。小青说我是爱瞎了。法海本修得出离不再轮回，受佛力感召，决心发愿再来，普度众生，倾其身命，说法不辍。并说，小青，等我回来，与你授业解惑，然后坐化圆寂。

法海出场时是金山寺的方丈，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动心。爱讲道理，每次讲道常常要两三个小时。此处分明有《大话西游》里唐僧的影子。

从始至终，法海对小青到底有没有动情？我相信至少五百年后圆寂之前是有的，不然不会说小青，等我回来。因为想着法海有情无情，联想到从前看的电视剧，冯宝宝的《武则天》的主题歌，歌词居然还历历在耳。

谁濒临绝境，心中会不吃惊。

谁临困苦里，身边会不冷清。

无援助没照应，那一着敢说必胜。

谁人到黑夜，不望能照明。

谁能做我公正，静静听我心声。

易地换处境，怎说应不应。

人从热渐化冰，冷面是我承认。

谁能再假定，知我无情有情。

感业寺的尼姑变成了一代女皇，心从热变冷。法海，应该是从冰渐热了吧。有了情，不再冷冰冰，执着于人蛇不同类了。

五百年前，修行千年、道行深的素贞先动了情，最终了悟，求法海点化。五百年后，小青在房梁上盘了五百年，也有了千年修行，知道什么是情，再也不笑了，最后的攀谈令人心痛不已。

小说是许仙写出，没担当的男人变成了痴情种子。十岁便替皇子出家的吏部尚书裴休的儿子法海变成了民间故事里的不近人情的妖僧。闭目佛前坐，骂从戏中来。五百年后，民国一十三年，雷峰塔倒，塔下只见释迦牟尼佛佛发舍利，不见大白蛇。

话剧《青蛇》片段

点击文末左下方的“阅读原文”，可以在线收看话剧《青蛇》的完整视频。

不知道什么时候，寺庙似乎成了生意场了，规矩也越来越多了，香火也常常分门别类，有不同价位，甚至差点上市了。少林寺龙泉寺，没文化的有文化的，都有自己的故事。故事咱不清楚，倒是有那么几次很不舒服的体验。

多年前在去南京的大巴上座位看见一个年纪轻轻和尚，拿着最新款的手机，旁边应该是两个信徒各种伺候奉承，无奈小师傅还是一脸的不耐烦。

多年前困惑不已，看了几本经书禅学杂志，一大早火车从南京到金山寺，想找个师傅授业解惑，无奈看守大殿的师傅只让我捐了香火钱以后拿了一本薄薄册子。

多年后一时不顺在灵岩山上的庙里拜佛，木头的拜垫上连块布都没，潮湿到手按上去发粘，还黑乎乎的。

所谓宗教，说到底也还是为人所用。哪一个宗教，开始不是依附权贵，甚至血流成河。

你信你的，只要你真信，别自己不信，忽悠善男信女，那就是坏。

还不如日剧里头和尚，就是一霸道总裁，大大方方追女友就追女友，结婚就结婚。该做的法事认认真真做。人就是人，行当不同而已，不要想做神，也不可能做神，更不要用神的标准要求别人。修行还是看个人吧。

同样田沁鑫导演的话剧《北京法源寺》，里面也有几处《春歌》。法海法源，法海真源。

谭嗣同也是信佛的，最终却能舍身取义，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法海——法源寺，草灰蛇线，居然一个导演先后导了两部戏都和法海二字有关，想来是有心的吧。所以都用了《春歌》？

凡人如我，一遍一遍看《青蛇》，看一回感叹一回，回回看到法海圆寂之前和小青的攀谈总是忍不住伤心静默心痛。看着看着，变成了法海的花痴，微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