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叶医生重度谐音梗患者针灸硕士，戏精影帝。茹素7年，儒释道PUA，玉面老司机。跟过赤脚游医，混过行政杂役，拟过标书，擦过课题，同传过中医国际会议，借临床口译之名卧底，蹭学江浙名老中医。辟过谷、打过坐、瑜过伽、踩坑无数轨迹，直到悄悄摸入方寸山门径。（法名过儿）采菽的第一天门诊，我遇到了一位年近九旬的老太太。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进门，见大夫一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样子，还是免不了有一点诧异。我看到老奶奶特别开心，因为我小时候是奶奶带大的，见到老太太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老太太哪里不舒服？”我先冲破尴尬，边问着，边拿起她写满故事的手掌读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我插话不多，只是倾听，又或许是我习惯在她讲话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睛，她慢慢却迫不及待地说着，有意或无意地再多讲一些。一旁陪同的老先生怕耽误时间，让老太太说重点，老太太有些不乐意地嘀咕着：“你们都不让我说，我可爱说了。平时可没机会说。”可爱说的程度还行，可爱的程度很高。我倒是不忌讳念叨，学医之后基本很少回老家，哪怕在校的寒暑假不是跟诊抄方就是翻译，对奶奶，我心里是有愧的。从医这些年，无论是跟诊还是接诊，其实喜欢念叨的老太太是非常多见的。甚至可以说，念叨是老奶奶们的专属BGM：无论你问不问，你都在问诊。所以很多医生看到是老阿姨进门，都会先立规矩“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这是走量门诊的必然产物，但老龄化日趋严重的当下，总要有一处树洞安放她们的焦虑。不在此处，便在别处，不诉诸外，便生于内，继而气滞、血瘀、痰湿、癥瘕积聚。带二老来的是家里最小的媳妇，也是咱们山里的学员，前前后后处处照应，非常贴心，比女儿还女儿。儿女如此孝顺，尚且心里有所违意，孔子讲的“色难”实非努力便可证得的。今天这位老太太，主要是来看三叉神经痛的，疼痛的症状在右侧，上至额头，目内眦，中至鼻旁，下至嘴角，三片区域的分布非常典型了。疼痛的特点是持续的，偶尔尤其是晚上会加重。所以睡眠非常差，自述每天只能睡一两个小时，这个情况已经持续有1年多了。夜里醒来总是一身盗汗，平时也是动则汗出。胃纳尚可，但便秘，2-3天一次，大便偏干且排便无力。双脉沉弱无力但浮取隐隐觉得有些紧，有点正虚邪恋的感觉。我再问了下这几天有没有伤风感冒，或者喉咙痛，都说没有，我就姑且牵强地先将这份邪恋归咎于宿便了。耄耋之年，身上和面部有许多褶皱和暗斑，两眼角耷拉下来，其实笼罩着一片愁容。先上针灸，恰在痛时，便是治所。穴位比较简单：合谷、曲池、复溜，下完就不痛了。留针的时候我去隔壁开药，没开疼痛的药，只打底了一个济川煎，万一有邪，好歹有个出路。紧接着，老太太隔壁那厢说痛又起来了。于是我跑去行针，行完痛祛了，回去继续开药。结果，过了10分钟左右又痛了，我引起重视了。这回行针，我仔细探了下痛处，发现按下去有一粒粒的疹子。我恍然大悟，这是带状疱疹神经痛。这些疹子起先隐在脸上的暗斑和皱纹之间非常不起眼，触摸之下才展现出来。这也就难怪疼痛像打地鼠一样，解完又有，解完又有了。老太太经历过战争年代，我就跟她比喻：这个疱疹病毒就像土匪，一颗颗发出来的疱疹就是土匪在局部安营扎寨了，疼痛了就是当地老百姓上报国家请求支援，针灸一下调兵（气）遣将（血）到局部抵抗敌军，平息一会儿，但几个山寨老巢没被一锅端，所以时不时还会有前线战报（疼痛）。比喻一下，老奶奶就懂了。解决带状疱疹的方法有很多，火攻是最快的。蛇头蛇尾隔姜灸、疤痕灸、麦粒灸，火针也可以。另外点刺放血，刺络拔罐，局部外涂外用药都可以。脸上的皮肤相对娇嫩，天天示人，可不能破了相，顶多麦粒灸一下，点刺放血和外涂中药。活全蝎烤黄打粉吞服也可以，但老太太身体太弱了，所以我建议全蝎外用就好。躺了挺久，老太太腰有点躺不住了，初来乍到我也没找到线香，就约了下次来做麦粒灸。结果运气不好，过了两天老太太摔了一跤，受外伤，腰椎骨折，右额角也摔破了。经老师提点，用“二味拔毒散”配黄柏煎液。因为雄黄难买，网上很多也不靠谱，我就托人弄了点，让药房好哥们打粉赶紧邮寄过去。本身正虚邪恋，加上骨折外伤进一步牵制正气，最难将息。唯恐这疱疹病毒趁虚而入，所以快马加鞭，务除之后快。大概三天左右我再回访，已经好多了。《儒门事亲》的序里写，戴人张子和，专为事亲者著。有时候常在想，木匠家里没板凳,裁缝身上没新衣。家里出一个医生，天天背井离乡在外看病，自家人的健康却少有顾及。最近几周我给自己奶奶开药，每周复诊的电话都是奶奶主动打给我的，每次接起电话总先问我忙不忙，忙就先给别人看病，自己迟点无妨。奶奶的性格，如果她来我门诊，或许也是在诊间角落候着，笑盈盈地看着我，帮我关照待人接物是否有不妥，等人散了和我说。孩儿不孝。今天疱疹的老太太，我治疗的时候，常在想我自己的奶奶，难免有些投射，也故意有些投射，多一些再多一些关照。或许这份关照，经由轮回，可以量子传递到奶奶那里去。侍病如侍亲，便是我的愧疚安放之处。还想看夜已深的更多文章？老外针灸都带buff？也有的带bug的夜已深现已加入方寸山全家桶，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偏偏要以医术来解救广大病人，周三在采菽坐诊，以针灸治疗为主，温柔耐心的“话疗”为辅，如有需要，大家可以通过小程序约诊哦。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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