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0章脚印
第四十一章:脚印不止一个?我顿时有些懵了,这不是张老太爷的回魂夜么?怎么还不止一个,难道张老太爷有很多个不成?凤先生冷冷的盯着我的后背,开口道:“别愣着,把我给你的烟叶点上。”我回过神来,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了我下午用铁盒装上的烟叶,开始填进烟钵。这时候,我背后传来了一阵簌簌声,就仿佛有人穿着鞋踩在草木灰上走路一般的声音。这声音,是张老太爷的么?然而下一刻,又一个同样的声音响了起来,两道相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杂乱。这是什么?还有别人在走?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有新的声音响起,好像有两个以上的人,正在大厅里走路一样,而且越来越多。面前的凤先生皱着眉头,忽然就松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原来如此。”我听着声音,浑身寒毛直竖,忍不住就想回头去看,凤先生又面色一变,厉声喝道:“不要回头!抽你的烟!”我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欲望,强逼着让自己不要回头,将已经填满烟叶的烟杆点燃,深吸了一口,然后咳嗽着喷出了一阵烟气,呛得我泪水直流。无论来几次,这旱烟的味道都是那么呛人,我想我估计这辈子都没法习惯了。烟雾缭绕之中,却见凤先生伸手往挎包里一掏,掏出来一张用纸叠成的老虎,在灵床前的火盆上引燃,然后往我背后的大厅里一扔。那一瞬间,我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的叫声,背后的脚步声瞬间就凌乱了起来,凤先生又掏出一把小纸伞点着,扔了出去,大喝道:“张年尧,上天梯!”一阵急促的簌簌声响起,随即我就听见蹬蹬瞪的声音,似乎有人在上楼梯一样。下一刻,凤先生伸手就抓起火钳,从火盆里夹起了什么东西,往前一甩。随后一阵噼啪声从我身后响起,不光如此,我感觉整个后方都亮了起来,还有一阵热气传来,接着簌簌声突然消失了。这下我终于忍不住了,再忍着不回头我真能逼疯了,猛地扭过头去。却看到大厅里那座纸质的天梯,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化作了一团火焰,将整个大厅都照亮了。借着火光,我清晰的看到了大厅里的景象,只感觉一阵寒意从骨髓深处缓缓凝结。只见铺在大厅中央的草木灰上,已经布满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脚印!“凤……凤先生,这是——”我看着这些脚印说不出话来。凤先生冷冷道:“没什么,所以我才说,来的不止一个。”我吞了口口水,来的不止一个,那么除了张老太爷,还有谁?……半个小时之后。一串鞭炮忽然从门外扔进了大厅,劈里啪啦的炸了起来,好在我早有准备,一见有东西扔进来,就捂住了耳朵。鞭炮炸完后,大厅内的灯打开了,一堆人就涌到了门口,为首的正是张启。看到这满地的脚印,人群中顿时就响起了惊叫声。张启面色严峻,抬起头来看向了凤先生:“凤老板,怎么样了?”凤先生此时又恢复了那副扑克脸,点了点头:“人是送上去了,不过……”“不过什么?”凤先生盯着张启,冷冷道:“你家张老爷子,玩的有点大了。”张启面色一变,但是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露出了一丝笑容:“凤老板你说什么呢,不过人送上去了就好。”“好什么好!”一声有些尖利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我一看,是之前说要报警的那个张家三小姐。此刻她面色惨白,伸出手指着满地的脚印,手指有些颤抖:“你看这个,你还说好,哪里好了。”张启拉下脸来,沉声喝道:“小七,瞎说什么?爸已经上天梯了,没事了,明天直接就能下葬。”三小姐颤抖的手指指向了张启,声音同样有些颤抖:“你还在糊弄我们,你以为我不知道,老四和老五根本就是你害死的!”说完她掉头就往外面走:“你别想骗我!你们继续装神弄鬼,我不陪你们玩了!”随着声音越来越小,三小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张家众人一片默然,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张启叹了口气,对凤先生道:“凤老板,你不要介意,小七是被老四和老五的死刺激到了。既然爸已经送上去了,那就等明天下葬就行了,到时候抬棺头还得麻烦你。”凤先生漠然道:“我说过了,我拿了钱,就会尽力。”张启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多谢了,今天已经很晚了,这里我们收拾就好,凤老板和马小兄弟去休息吧,饿了也没关系,我让人在小楼里准备了夜宵。”凤先生嗯了一声,往外走去,我也跟了上去,两人一起回到了小楼。一进门凤先生直接就上了二楼,我倒是有点饿了,看到大厅里桌子上面摆着不少点心水果什么的,就准备吃点夜宵再上楼。我刚刚坐下拿起一块火龙果往嘴里塞,敲门声就响了起来。翻了翻白眼,我放下火龙果,起身去开门,谁知道一开门,站在外面的竟然是刚刚跑掉的张家三小姐。此时她面色苍白,眉目之间还带着一丝惊恐,不过最吸引我目光的,还是她手上抱着的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剑。我一看到这剑马上就警惕起来,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三小姐?有何贵干?”不是我戒心太强,实在是白天张家老六和老四给我留下的阴影有点深了,换了你一天差点被人弄死两次你也得长点记性,我真有点怕她忽然把剑拔出来砍我。好在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有些畏畏缩缩的开口问道:“请问凤老板在么?”不过我还是没敢靠近,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凤先生在楼上,你找他有事么?”三小姐点了点头:“能帮我叫他下来么?”我松了口气,说了声行,然后转身上楼去叫凤先生。“凤先生,睡了没?张家三小姐在楼下,有事想要找你。”这次凤先生倒是没有不鸟我,很快开了门就下了楼,和那三小姐在大门口说起了什么。我回到大厅里一边吃东西,一边侧耳听他们在说什么。原来这三小姐抱着的这把剑据说是什么驱邪古剑,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想让凤先生给她鉴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没想到凤先生居然还有鉴定这玩意的本事,不过这三小姐倒也有趣,之前还说我们装神弄鬼,结果自己还不是一样。具体是真的是假的我也没兴趣听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情。两人说了一会儿,三小姐就离开了,凤先生也没说什么就上了楼。我见他没关大门,就起身走过去关门。走到门口,我看了看外面,见三小姐已经走没影了,就要伸手拉门,在这一瞬间,我看到门前道路左边的林子里面,有一道人影闪了过去。我的身体僵在了原地,随即想也不想的追了上去。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是借着门口灯光,我清晰的看见了那个人的样子。那是一个穿着黄色裙子,身材苗条的女孩。不是张倩是谁? 第四十二章:凶手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白天的时候凝姐说她不记得张倩,当时我想了很久也没想通。虽然我和她没见过几次,可是也没有一个大活人忽然就消失了的道理。而之后在张家出了这么多事情,我就再也没有精力去想张倩的事情了。没想到她居然这时候出现了,虽然是一闪而过,但是我确定的确是张倩不会有错。张倩,张家,难道张倩是张家的人?可是我白天也没看见她,凝姐又为什么不记得她了?我追进了林子,却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这林子虽然不茂密,但是此时深夜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我没头没脑的转了一圈,还是没能追上,回头看了看,小楼的灯光已经很小了,怕再跑下去要迷路,我只好掉头准备回去。就在这时,左前方一丛灌木后面,我瞥见一抹黄色衣角缩了过去。“张倩!”我眼皮一跳,叫了一声,跑了过去。越过灌木丛,前面豁然开朗,是一片林间的空地。空地上站着一个人,然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张倩,而是另一个女人,此时正背对着我。虽然看不到脸,但是我马上就认了出来,因为她手上正拎着一把拔出来的古朴长剑,剑身在微弱的月光下闪耀出一丝光芒。“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我愣了一下,开口问道。那人转过来,果然是张家的三小姐,只见她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忽然眼睛一翻,嘴角向上扯起,露出了一个生硬的怪笑。我一看她这笑容就心里咯噔一声,看着她手上拎着的剑,顿时就有种想要掉头跑路的冲动。然而下一刻的画面让我惊呆了,只见张家三小姐,反手握住了长剑,然后高高举了起来,自己则抬起头来,剑尖正对着她的面孔。我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下一刻,她保持着那怪异的笑容,张开了嘴,就要把剑往口中塞下去。“不要!”我大叫一声,冲了上去,伸手就去抓她的胳膊。然而却没有抓住,反而一把贴在了剑身上,我一咬牙,干脆抓住了剑身,想要阻止她。但是用肉手哪里拦得住剑刃,我只感觉手心一阵剧痛,剑身划过我的手掌,刺进了三小姐的口中。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响了起来,整把剑的一大半,都从她的口中刺了进去,直到剑柄撞上了我抓着剑身的手掌,方才停下。我痛呼出生,松开了手掌,后退几步,只见我的手心和手指都被剑身割开了两道大口子,鲜血直流。然而我已经顾不上我的手掌了,抬头看向三小姐,只见她依旧保持着抓着剑柄的姿势,脸上带着那怪异的表情,往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而我则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小时候爷爷和爸爸曾经带我去过隔壁村,看过马戏团的表演。当时我看着马戏团的人站在舞台上,表演将一把剑吞下去的时候,我高兴的直拍手掌。然而现在,我只感觉浑身上下冰凉一片。一个人就在我眼前,活生生的把剑吞了进去,这种自杀方式,我听都没有听过。“啊!”一声尖叫响了起来,我一个激灵,转过头,只见在空地旁边,一条小路上,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女孩正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张三小姐尖叫着。虽然很暗,但是我还是认了出来,她是张家那些亲戚里面的一个,白天见到过几次。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被吓得不清,坐在地上一边往后挪一边尖叫,我连忙走了过去:“你没事吧!别害怕,快去叫人来。”然而她看到我,反而更加惊恐了:“啊!不要过来,不要杀我!”我一听就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你别怕,人不是我杀得!”然而她并没有听进去,而是挣扎着爬了起来,掉头就跑掉了。一个小时之后。还是别墅的大厅里。“混账,原来你才是凶手!你居然杀了七姐!”张家老九满脸的愤怒,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怒吼着似乎要冲上来把我撕碎一样。“小九,冷静点!”一个头发有些花白,带着眼睛,看起来很文气的男人拦住了他,这是张老太爷的第二个儿子。而另一个和张二面容轮廓相似,只是看起来年轻一些的中年人坐在我面前,满脸阴沉的看着我,他是张家老三。“马小兄弟,你能解释一下吗?”我一摊手:“还解释什么?我都说了几遍了,是她自杀的,我上去想要拦住她,还被割伤了手。”张家老三冷冷道:“也许是这样,可是马小兄弟,为什么今天我们兄弟死了三个,每次你都在现场?”我他娘的还想问呢,为什么你们张家兄弟要自杀都被我撞上了,前两个还想要掐死我来着,没想到我一个受害者,居然还被当成凶手了。不过虽然我知道他们不是我杀的,但是在外人看来,我确实是嫌疑不小,毕竟每次都是我发现的,而且这次还被人目睹了三小姐死时候的情景,让我颇有种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的感觉。“就算你是凤老板的徒弟,今天要是拿不出一个解释,我也不能就这样让你离开。”张家老三面色冷峻。“还解释什么?他肯定就是凶手,还嫁祸给六哥,二哥,别拦着我,我要弄死他。”张家老九对着我吼道。而张家现任的领头人,张启则站在后面,看着张家三小姐的尸体,沉默不语。过了一会他才回过头来开口道:“马小兄弟,虽然我也不认为凶手是你,但是今天的事情确实有些太巧了,老五和老四的死还好说,而且老四死的时候凤老板也在,我也不至于怀疑你。但是七妹死的时候你为何会在那里,我没记错的话,七妹死的地方距离你们住的小楼有一段距离吧,这么晚了,你到那林子里做什么?”这一下倒是让我有些难以回答,我总不能直接说张倩的事情吧,刚才张家人把林子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其他人。我要是说了,他们多半还得以为我是在胡扯。但是不解释的话更不行,我想了想,只好说:“我出来透透气。”“透气?”张启有些怀疑的看着我:“真的么?”我耸了耸肩:“你倒不如说,三小姐怎么会跑到那去。”“跑你娘!你个杀人凶手,我弄死你!”那边激动的张家老九却已经推开了张二,就向我冲了过来,一拳往我的脸上打了过来。我心里暗骂一声,连忙起身躲开,起身的时候动作太大,之前插在后腰上的烟杆没插紧掉了下来。“小九!”张二和张三一起上来拉住了张家老九,我瞪了他一眼,弯腰把烟杆捡了起来。“马小兄弟,你这是……”我抬头一看,只见张启正看着我手上的烟杆,满脸的愕然。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总是十分冷静的张家大哥露出这种表情来。我愣了一下:“这是我的烟杆,怎么了?”张启死死的盯着烟杆,脸上颜色不断变换,片刻之后,沉声道:“都散了吧,马小兄弟不是凶手。”此言一出,大厅里的张家众人都露出了愕然的神色。“大哥,你说什么?”张启收回目光,眼神变得深沉起来:“我说马小兄弟不是凶手,散了吧。”“大哥,你有没有搞错?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张九怒道。张启冷冷的看了张九一眼:“我说了不是就不是,没听见么?” 第四十三章:葬门这一下不光是张家人,连我都有些糊涂了。这张启怎么了?之前还说太巧,现在又一口咬定说我不是凶手。我看了看手上的烟杆,难道是因为这个?说起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也已经发觉了这烟杆并不普通。但是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让张启看一眼就确定我不是凶手吧,哪怕这是慈禧太后的烟杆也不至于吧。当然我也不知道慈禧太后抽不抽旱烟就是了。虽然张启这么说了,但是张家人看起来还是都不大情愿的样子,毕竟我现在确实很有凶手的嫌疑。所以没有一个人散开,都围在大厅里,我看了看,张三和张九有意无意的堵在了大门的方向,看来他们还不想让我走。我心里则是一阵郁闷,没想到这种倒霉事都被我碰上了。张家可是着实的大豪门,要是真得罪了张家,我一个穷小子肯定得完蛋。这时候,围在外面的张家人里小小的起了一阵骚动,只见人群分了开来,凤先生面无表情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之前张家人过来之后,将尸体带了回去,我也跟着过来,他们似乎并没有去通知凤先生,也不知道凤先生怎么过来了。我眼尖的瞥见,人群最外面,凤先生来的方向,一个红衣美女正满脸担忧的站在那里往这边看,不是凝姐是谁?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凝姐把凤先生叫来了。张家人看到凤先生,面色都是微微一变,大门前的张三下意识的让开,似乎对凤先生有些畏惧的样子。我看到凤先生也是喜出望外,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张家人对凤先生似乎都敬畏三分。“你在这里干什么?”凤先生看着我淡淡道:“回去了,明天还要抬棺。”我乐呵呵的应了一声,就要走上去。门边的张九却沉不住气,一把拦在了前面:“谁准你走了!”凤先生眼皮微微抬起,看着背对着他的张九,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张启则是沉着脸怒喝道:“小九,你干什么?还不让开,我已经说过了,马小兄弟不是凶手。”张九愤愤道:“大哥!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这小子!难道就因为他是姓凤的徒弟?不就是一个葬门么?我们张家还能怕了他不成?”他这话虽然没什么营养,但是话里的两个字却是引起了我的注意。葬门是什么意思?听张九的意思,凤先生似乎就是这个什么葬门,他以为张启是因为这个葬门所以才放过我一马似得。可是我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葬门。那边张启沉默了一下,然后厉声道:“我说过马兄弟不会是凶手,自然有我的理由,张九,难道你连我都不信了么?”张九顿时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才恨恨的看了我一眼:“别让我抓住你的马脚。”接着他才让开了路。我耸了耸肩:“随便你吧。”接着就走了过去,凤先生依旧是没什么反应,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开,我也跟了上去。走出人群,我看到凝姐正满脸担心的看着我,但是似乎又顾忌到什么,不敢过来。我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示意我没事,然后就跟着凤先生一起离开了。在回小楼的路上,凤先生一路什么也没说,也没问我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却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凤先生,刚刚他说的葬门是什么东西?”凤先生没有回答,不过我问出口的时候也就没指望他能回答我,倒也没什么意外。等我们回到小楼的时候,我却发现,楼里多了一个人。大厅的沙发上,睡着一个年轻人。因为面对着里面,我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不过看背影年纪不大,有些怪异的是,他的身上穿着一身红色的有点像是僧袍的衣服,我还能看到他的脖子上的念珠。这是个和尚?不过也没光头啊。从我之前离开小楼到现在也就不到两个小时,这穿着僧袍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这段时间里过来的。我问凤先生他是什么人,凤先生顿了一下,说是明天帮忙抬棺的。“帮忙抬棺?”我愣了一下:“有我们还不够么?”凤先生摇了摇头:“这次不行,我只抬棺头,棺尾和两侧中间一般人不能抬。”我看了看自己和沙发上的年轻人:“棺头棺尾还有两侧的中间,那得要四个人,现在加上我也才三个啊。”凤先生淡淡道:“明天早上还会过来一个。”说着他就上了楼,听见楼上传来的砰地一声关门声,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沙发上的年轻人似乎已经睡死了,我和凤先生的说话声也没吵醒他。不过这小楼里房间不少,没必要在沙发上睡,我走了过去,想要叫醒他。“喂,醒醒!”我弯下腰准备去拍他的肩膀,他冷不丁的就转过脸来,我的眼睛也刚好对上他睁开的眼睛。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眼里闪过了两道金光。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猛地从沙发上窜了起来,同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伸出去的手腕然后一扭一拉,我只感觉肩膀一痛,整个人一头栽到了沙发上。接着我只感觉脖子上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箍住了我的脖子,并且开始收紧。“你是什么人!”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举起手大叫:“冷静点,我就是想要叫醒你而已,我是凤先生的助手!”“啊?”背后传来有些错愕的一声,接着我感觉脖子上的压缩感消失了,我被锁住的手臂也松了开来。我转过身来,那年轻人退后两步,露出了抱歉的笑容。“额,原来你就是马一鸣啊,对不起啊,我刚刚睡醒,脑子还是晕的。”我抬起头,只见年轻人手上提着一长串念珠,原来刚刚勒住我脖子的就是这玩意。揉着被勒的生疼的脖子,感觉有些欲哭无泪,我今天是遭了什么灾了,一个两个的都冲着我的脖子来,之前上过的药都已经被搓下来两次了,估计弄不好还得留疤。之后要是让人看见了,指不定还以为我曾经上过吊没吊死呢。“你没事吧?”年轻人开口问道。我虽然心里抱怨,但还是摇了摇头:“没事,话说你知道我?”年轻人点了点头:“是啊,之前听凤老板说了。”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年轻人的脸,没想到长得还挺帅,白白净净的,头发往两边梳开,额头中间还点着一点似乎是朱砂的红点,配合着他那身红色僧袍和手上的念珠,看起来就像是个没剃度的和尚。我翻身坐在了沙发上,这时候年轻人才告诉我,他叫楚思离。“楚思离?你是和尚么?可是我看你也留了头发啊。”我有些好奇的问道。年轻人这时候倒是显得有些腼腆和温和,摸着后脑勺道:“差不多吧,我师父和凤老板交情很好,所以他有时候会叫我来帮忙。至于为什么没剃度,我师父说时候还没到,所以不给我剃。”佛门的规矩有许多,我也不大了解,况且也有留头发的行者一类,因此我倒也没太在意这个问题,也没问他师父是谁,心想多半是哪个秒的和尚,而是好奇问道:“你也会抬棺么?”楚思离摇了摇头:“不会啊,我又不是葬门的,怎么会抬棺,不过凤老板叫我帮忙,师父就让我来了呗。他说,反正只要听凤老板的就行了。”他一提到葬门,我马上就来了兴趣,开口问道:“你知道什么是葬门?” 第四十四章:送葬“你不知道什么是葬门么?”楚思离却显得有些惊讶:“你不是凤老板的徒弟么?怎么会不知道葬门?”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我才到洞庭祥几天,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葬门。”楚思离挠了挠头:“额,原来是这样,怎么说呢,我其实对葬门了解也不多,只是听师父说过一些。”“师父说过,葬门就是一个葬字,人死后都要下葬,而葬门,就是指的吃葬人这碗饭的那些人。”“吃葬人这碗饭?”我开口问道:“包括什么?”楚思离想了想:“似乎是殡葬典礼,做寿材抬棺,纸人寿衣,凡事从事这些行业的人,都算是葬门。”原来所谓的葬门是这个意思,要是这么来算的话,我其实也能算是葬门吧。我心里这么想着,不过感觉还是有些问题。如果葬门只是这个意思,那之前张九的话里,怎么说的好像葬门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一样。楚思离说他也不知道更多了,我见问不出什么,就和他随便聊了两句,就和他一起上了楼,带他找了间房,我自己也找了另一间房进去睡觉。今天白天实在是把我折腾的够呛,整个人都已经很疲惫了,而且现在也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快要三点了。我一放松下来,就感觉困意直涌,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我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开门一看,却是凤先生,说要让我去山下接人。原来是昨晚凤先生说的来帮忙抬棺的人要到了,他自己要到张家人那边去,所以让我叫上楚思离一起下山去接。我问凤先生来的人是谁,他丢下一句我看到就知道了,然后转头就出了门。我打着哈欠想要叫醒睡在隔壁的楚思离,谁知道我刚走到门口还没敲门,门里就传来了楚思离的声音:“门没锁。”看了看已经抬起准备敲门的右手,我有些奇怪的拉开门把手走了进去,只见楚思离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在打坐。我一看就乐了,还真是个和尚,这么一大早就开始打坐念经。跟楚思离说了一声,下楼吃了点东西,我就和他一起下山去接人。因为没车,我们只能步行下山,不过也就当锻炼身体了。走在下山的大路上,我发现上山的车辆不是一般的多,一辆又一辆各式车辆从我们身边驶过,往山顶而去。这些都是来参加葬礼出殡的人,昨天山上的那些都是张家人,今天这些才是没有亲戚关系的客人。看着一辆又一辆的车子过去,也没看到我认识的人,等了半天,我开始有些怀疑人是不是早就上去了。楚思离倒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悠闲的靠在那里什么也没说。正当我准备回山顶问问凤先生的时候,只听前方远处的道路上传来一阵马达轰鸣声,只见一辆载着两个人的摩托车飙了过来,然而到了门口,却被保安拦住了。我一看开车的人,不就是之前和凤先生一起来店里,说是送寿衣的那个叫做谭金的年轻人么?他一抬头,也看见了门里的我们两个,眼睛一亮,朝着我挥起手来。我马上就知道凤先生要我等的肯定是他了,连忙过去跟安保说了一声,把他放了进来。“哟,马一鸣,又见面了哈。”谭金笑眯眯道。我开口问道:“你是凤先生叫来帮忙的?”谭金嘿嘿笑道:“你要说抬棺的话,那肯定不是,我是个做寿衣的,不会抬棺。我是给你们送人来的。”这时候从后座上跳下来一个人,看起来年纪也没多大,三十几岁的样子,个子不算高,但是身体看着就很结实,穿着个背心,看起来就是个比较精干的人。那人对我咧嘴一笑:“你就是马一鸣吧,我姓霍,你叫我老霍就行了,凤老板叫我来帮忙的。”我连忙伸出手去和他握手:“霍哥是吧?麻烦你了。”他却没握我的手,而是在我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笑道:“麻烦什么,你是凤老板的徒弟,大家就是自己人。”他这一下差点没把我肩膀拍的脱臼了,疼的我直抽凉气。老霍连忙说抱歉,自己手比较重。谭金就在旁边贱笑,说我身子骨太嫩了,做不了棺材,要好好练练才行。我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他之前说的事情,于是开口问道:“你上次说的我爷爷的事情……”谭金面色一变,嘿嘿笑道:“先不说这个,我们赶紧上山吧,凤老板估计等的着急了。”“你不是来送人的么?也一起上山?”我奇怪问道。谭金眨了眨眼睛:“我只说我不抬棺,没说不干别的啊。”我看他似乎就是不想告诉我我爷爷的事情,也没法逼他说,只好耸了耸肩,让他把摩托车停在山下,四个人一起上了山。中间和老霍聊了一会,才知道他原来以前当过兵,现在在谭金店里帮忙,凤先生有时候会叫他过来搭手。这人虽然有些大大咧咧的,而且力气太大,但是人倒是不差,脾气也不错,让人蛮有亲近感的。上了山之后,到了灵厅外,只见外面已经排满了人群,这些都是来送葬的。我站在远处往里面看,只见厅内的灵床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深红色的棺木,周围摆放着花圈灵灯纸扎之类的东西。那棺木正是之前凤老板做的那副,看来张老太爷已经入棺了。接下来就是这些送葬的人上去按例拜祭送别,之后就要出殡了。我看见大厅里面的角落里,凤先生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就四个人一起绕了过去。“凤先生,人过来了。”见我们过来,之前一动不动的凤先生终于有了反应。“一会就要起棺了,做好准备。”我们都点了点头,在亲友们拜祭完之前,都要等在这里。我看着一个个穿着打扮各异的人上前拜祭,感觉有些无聊,大厅里四处看了起来。这时候我才发现,棺木的四角边上,靠着四个纸人,正是我们之前带过来的那四个。不过纸扎本来就是用在葬礼上的,我倒也没什么意外的。只是有些奇怪,这里花圈灵灯还有其他纸扎都是张家人自备的,怎么凤先生就带来了这四个纸人?时间过得很慢,等所有人拜祭完,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接下来终于到了最重要的环节,要起棺了。墓穴在离这里挺远的张家祖坟,我们现在出发,得赶在日落之前到达,然后跟着日落入穴才行。出殡的队伍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张家人个个头上都带着白布,乐队也已经开始演奏,就等我们起棺了。在这一点上面,即便是张家倒也和普通的家族没什么不同的。而这次抬棺的八个人,其中四个自然是我们,而剩下的四个,则是张家请来的。“我棺头,霍武棺尾,你左,你右。”凤先生简单几个字,给我们分配了位置,我是左边,楚思离则在右边。剩下的四人则是在四角。而负责看香的人,居然是谭金。我看了一愣,没想到他上山居然是帮忙看香的。此时的谭金倒是一改嬉皮笑脸,而是面色严肃的点上了一炷香,然后对外面喝了一声,用的是湖南方言,我没大听清楚。不过他一喝,外面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鞭炮声中,谭金又吆喝了一声,这回我就听懂了。“起棺!” 第四十五章:三炷残香随着谭金的吆喝声,这边厢我们同时用力,要将棺材抬起来。我原本还有些担心起不来。但是并未如此,虽然有点沉甸甸的分量,但是我们还是抬了起来。这重量也是棺材本身的重量,毕竟是一口厚棺,用的木料都是密度很大的好料子。抬起棺材,我抬起脚来,一脚就把底下刚刚放着棺材的架子踢翻了。这也是一种规矩,据说是为了断死者的念想,让他好下决心上路。随着谭金的又一声吆喝,我们抬着棺材,开始向门外走去。外面的乐队也开始演奏,出殡的队伍举着花圈引魂灯之类的东西,拱卫着棺材,往山下走去。我注意到凤先生的那四个纸人,被四个人举着,分别走在棺材四角。而这四个人正是张老太爷的四个儿女,分别是张三,张二,张九和昨天没见到的张家八小姐,也是张老太爷的第二个女儿。这二小姐昨天我还没看到,似乎是今天才赶回来的。张老太爷的三个女儿里,我昨天只见到了已经吞剑而死的三小姐,除了她们两个之外,还有个排行第七的大小姐,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人影。张家一共十个儿女,已经死了三个了,老六也还是不知所踪,大小姐不在,也就剩下了举着纸人的这四个和队伍最前面的张启了。也就是说,只剩下了一半。到这里我忽然想到,昨天下午,张家老四在袭击我不成,跳下悬崖之前,说过一句话。“这是第三个了。”第三个是什么意思?第三个死的人么?我有些在意起来,他之前死的是老五,算上他自己也才两个,三个又是从哪来的?偷偷看了看举着纸人的四个人,我心里不禁想着,难道还有谁已经死了?我又连忙摇了摇头,哪有这样诅咒别人死的。张家是大家族,自然不会找别的地方下葬,张家的祖坟就在庄园西边,虽然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也没去过,但是似乎距离也不算短,到了之后应该已经是傍晚了,到时候趁着太阳下山直接下穴,棺木下了穴,我们这次的任务就差不多完成了。着张家庄园虽然豪华,但是一天住下来把我折腾的够呛,现在我已经开始怀念起棺材铺的院子和房间了。出殡的队伍一路下了山,都没出什么事情,下了山之后,我们顺着山脚下的公路绕过去,往西边的张家祖坟而去。这一带是未开发的郊区,也算是半个风景区,并没有什么建筑,不过好在马路是早就修好的,我们顺着洞庭湖边的路一直向西。走出一段路之后棺材依旧没出什么问题,我也就多少放了点心,然而就在这时,前面的队伍忽然发生了骚乱。我听见前面有人乱嚷嚷叫了起来,然而我们在队伍中间,前面是什么情况也看不清。但是没多久我就知道了他们骚乱的原因。从我右手边的洞庭湖,有无数大大小小的蛇扭动着从湖水里游了上来,眨眼之间,整个湖岸上都布满了蛇。这些蛇并没有在湖岸上停留,而是向马路上爬了过来。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蛇,只感觉头皮发麻,而且我长这么大,最怕的就是这种扭来扭去的玩意,看到这满地密密麻麻的蛇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不是还抬着棺材,我估计掉头就得跑了。整个队伍都因为这些蛇而骚动了起来,凤先生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是早有预料。那边谭金不复之前不正经的样子,沉声喝道:“大家不要怕,这是水蛇,没毒的。”但是即便他这么说了,看到这满地的蛇,就算知道没毒人也得怂,这么多蛇就算没毒用咬的也能咬死人了。谭金转过头来,对张家四人点了点头,张二似乎是早有准备,高声叫道:“黄烟!”这时候跟在后面的队伍里冲出来一队人,手上都拿着有些像是灭火器一样带着喷头的东西,下一刻,黑色的烟雾从里面喷了出来。很快整个队伍都被黑烟笼罩,一阵阵咳嗽声响起。“咳咳咳咳!这是什么东西?”一股刺鼻的烟味传入我的鼻腔,我也忍不住咳嗽起来,用空出的右手捂着嘴巴问道。那边楚思离的声音传了过来:“别担心,这应该是雄黄烟。”我恍然大悟,蛇最怕雄黄,用雄黄烟驱蛇,确实是最好的办法。没过多久,黑烟散去,之前满地的蛇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寥寥的几条,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游动着。看到蛇都被烟熏走了,我松了口气,这么多蛇给我的精神压力不是一般的大。队伍开始重新调整,继续前进,而我还是满心的疑惑。哪里来的这么多蛇?而且凤先生和张家人似乎早就知道,还准备了雄黄烟。“凤先生,这些蛇是怎么回事?”凤先生抬着棺头没有回话,而前面捧着香炉的谭金嘿嘿笑道:“这些蛇是来拦路的啊。”“拦路?拦我们的路?为什么?”这时候凤先生回过头,看了一眼棺木,淡淡道:“因为他不想走。”这话一出我就有些悚然了,“他”是指张老太爷?可是按照棺经的记载和我自己之前听爷爷说过的,如果死者不想下葬,棺材是抬不起来的,就算抬起来了也会越来越重,最后压的人无法前进。所谓慈棺落地为不舍,凶棺落地为不甘,不管慈棺凶棺,都是要落地的,因为有落地生根这一说法。一旦落了地,要再抬起来就很难了。问题是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棺材变重,怎么还跑出来一堆蛇来拦路?凤先生头都没回,却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你不知道为什么棺材能抬起来?”我吓了一跳,这老板还会读心术不成?不过我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回答道:“是啊,之前我也抬过两次,要是他不想走,应该抬不起来吧。”凤先生摇了摇头:“你的棺经白看了么?”见我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凤先生面无表情道:“要是那么容易就能让他坠棺,我这幅寿材岂不是白打了?”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棺材的缘故。我都快忘了,这幅寿材,可是张家人花了七十万和价值上百万的八色木材请凤先生亲自做的啊。凤先生没有回头,继续用他那毫无起伏的声调道:“若是凶煞,以八字相克,则棺不坠。”我听懂了凤先生的话,棺材的八字可以和死者相合,也可以与死者相克,如果死者不安分,就以相克的八字做寿材,便可以压制死者,让棺材不坠落。这些棺经里面都有记载,但是我现在也就是仅仅懂得理论的程度,真正要怎么掌握让寿材形成不同的八字,寿材八字和死者八字之间的相合相克,我都还是一知半解。这些并不是看书就能懂得,得经过实践才行,想必也就只有凤先生这种懂得寿材八字,又做过十多年寿材的人才能运用的得心应手吧。在我思索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已经走到了一处山坡下,我们要顺着马路从这山上翻过去。虽然有马路,但是上坡的路着实不好走,登上了山顶,我和其他几个张家请来抬棺的人都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而抬着棺头的凤先生还是面不改色。我回过头,只见老霍一只手托着喜杠,脸上连一滴汗都看不见,见我回头,还对我咧嘴一笑。山顶上早就有人准备好了,让我们在这里歇息,张家人拿来了两条长凳,让我们放下棺材。然而就在这时,前面捧着香炉的谭金面色变了。“不能停,快走!”只见他手上捧着的香炉,里面插着的三炷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短。 第四十六章:煞气燃香看到香炉里迅速变短的香,在场的人都是面色一变。看香人捧着的香是有讲究的,从起棺的时候点燃三炷香,然后起棺上路,在香烧尽之前再换上三炷香,之后再换三炷。一共只能上三次香,棺材必须在香烧尽之前到达墓穴,如果三次香都烧尽,却没有到,就不能下葬。传说这三炷香是点给阴间的阴差看的,人在下葬之后地魂离开躯体入地,这墓穴的作用就是死者入地的通道,每年鬼节死者返回阳世,也是通过这条通道。而点这三炷香,据说就是给鬼差提醒,等三炷香烧完之后,就为死者打开阴间的通道,如果那时候死者没能到达墓穴,就无法投胎。能够让时间长一些,一般看香的点的都是大香,而张家用的更是那种两个小时都烧不完的特制香,就是为了能在烧完之前到达祖坟。但是现在看这个变短的速度,最多十分钟不到,这第一次的三炷香就得烧完了。除了我们之外,在这里的人也都是懂点行的,知道香烧完意味着什么,我们几个虽然累的气喘吁吁,但也还是打起力气抬着棺材就往山下去,一个个都加快了脚步。但是我看前面谭金手上香还在不停的变短,估计我们就是用跑的,在香烧完之前也走不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凤先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停下了脚步,嘴角弯起一抹冷笑:“哼,煞气燃香,居然还有这一出。”接着凤先生吆喝了一声,马上张家人拿来了两条板凳,让我们把棺材先放下。虽然那香还在迅速变短让人看着很着急,但是既然凤先生说停,我们也只能听。接着凤先生放开喜杠,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把古朴的折扇打开、我看到折扇的扇面上写着四个字:“消灾解难。”然后凤先生拿着折扇,对着香炉迅速的扇了起来,他的手法很巧,扇出的风全对着香头,却不曾把香炉里面的灰扬起来。我一看就愣了,这凤先生是什么意思,香都烧得这么快了你还扇风,不是火上浇油么?但是眼前的一幕让我瞪大了眼睛,那香头被凤先生一扇,燃烧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这又是个什么原理?凤先生一手持香炉,一手持扇,口中道:“谭金,起棺。”谭金应了一声,直接走过来,接替了凤先生的位置抬起了棺头,我记得这小子之前还说自己不会抬棺来着,看来果然是忽悠人的。接着就这样由凤先生一边扇着香在前面引路,我们在后面跟着走。走着走着,谭金回过头来,看着我又露出了那贱兮兮的笑容:“知道什么是煞气燃香么?”见我摇头,谭金解释道:“如果死者的死法不对,不甘下地,就会成为凶棺,而凶棺带煞。煞气燃香,就是死者在用煞气催香燃烧,这样香烧完了,还没到地方,死者就不能下葬了。”我还是不大懂煞气燃香是怎么个事情,但是我却看了出来,这棺材里的张老太爷,似乎是怎么也不想下葬一样。这我就搞不懂了,一般来说,不管是凶棺还是慈棺,如果棺材里的死者不想走,那么抬棺人都会用各种办法去化解死者的不舍或者不甘,比如让死者的家人来劝之类,关于如何化解死者的执念,棺经里关于抬棺的部分也都有所记载。但是我看现在凤先生和张家人的样子,没看出来是要化解死者的执念,倒像是要硬压住张老太爷,把棺材强行送到墓穴一样。这么抬棺的话,就算是到了地方并且成功下葬,死者的怨念也不会消散,到时候必然不会有好事。俗话说死者为大,不管下葬的地点风水有多好,如果死者还有怨气,再好的风水也被怨气给坏了。这种事情连我都知道,凤先生自然不会不懂,可是他还是这么干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凤先生走在前面一路走一路扇,而且扇动的速度很快,我看了半天都替他觉得手酸,可是他却依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那手就跟上了发条一样,又快又稳。一般的木工也没有这个力气,也就只有他这种整天抡大斧劈寿材的人,才有这种腕力。谭金又回过头来笑道:“你知道凤老板在干嘛?”我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谭金道:“那把扇子叫消灾扇,能扇走晦气阴气和煞气,你老板用扇子把煞气扇开,那香自然就烧的慢了。”说着他侧眼看了一眼前面的凤先生,目光微微一动:“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等于在拿扇子对香头扇风,虽然没了煞气,但是香肯定会烧的更快,这香本来还能烧大半个小时,现在估计只能撑二十分钟了。”我闻言看了过去,确实,这大香烧的速度虽然比起刚才慢了很多,但是确实比起一般来说要快上许多。按照这样下去,三次香烧完之前也够呛能够到墓穴。果然。等我们上到第二个山头的时候,这第一回的三炷香已经只剩下一点了。张家人又拿来三炷香,凤先生接过香来,要亲自点上,而棺材也再次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别的,我和其他几个抬棺人实在是走不动了。这洞庭湖周边没什么大山,但是小丘陵不少,抬着棺材上坡实在是累的不行,停下棺材之后,马上又有四个张家请来的八仙上来替换。然而抬着右边棺腰的我却不能换,凤先生说我们四个必须一路抬到墓穴。可是除了我之外老霍也好谭金也好楚思离也好,一个个都不知道是不是属牛的,抬了这么久个个连汗都没出多少。也就谭金稍微有点气喘,楚思离和老霍都是脸都不红一下,看的我心里直嘀咕,这两人属的估计还是犀牛。棺材停在这边,而凤先生在那边点香。按照惯例,换香必须用之前的香引燃,不能用其他火种。凤先生拿起第一炷香,将香头对上炉子里的残香,然而引了一会,却毫无动静,拿起来一看,香头被烧的焦黑,却没有半点烧着的意思。凤先生换了三根香,无一例外的都无法引着。这当然不会是香的质量问题,以张家的财力,我估计这一炷香比我全身上下的家当还值钱,那就只能是有别的东西在阻挠了。凤先生见香点不着,也没有意外,张口道:“一鸣,你的烟杆给我。”我愣了一下,伸手从腰上把烟杆拔了出来。凤先生从包里又掏出了一包似乎是烟草的东西,不紧不慢的在烟钵里填满,点着之后递给了我:“吸一口。”我依言接过烟杆,深吸了一口,只感觉嘴里一股刺刺的味道,这烟似乎和之前凤先生给我的不大一样。接着凤先生左手握着三根香,右手指着香炉里的残香,开口道:“对着香头喷。”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香炉一口烟就喷了出来。谁知道这一喷,就跟那些玩杂耍的一样,我只感觉脸前一热,香炉里猛地就爆出了一团火焰,差点没把我脸给烧着。这一下把我惊得后退两步,不过这火光只是闪了一下就消失了。而凤先生眼疾手快,在火光爆出来的一瞬间,左手的三根大香在香炉里一带,再看时,三根大香都已经烧着了,三缕烟正在缓缓的飘散着。而香炉里的三炷残香,在这一瞬间忽然熄灭,下一刻凤先生就将手上的三炷香一把插进了香炉。在这一瞬间,我仿佛听见了棺材里传来了一声哀嚎。 第四十七章:祭棺炎炎夏日,沿着洞庭湖旁的道路,出殡的队伍正缓缓前进着。自从刚刚换香之后,到现在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们也走了一半还多的路,这段时间里再没出什么状况。等我们翻过第三座山丘的时候,第二次的三炷香也烧到了尽头,凤先生又一次换了香,这次的香很容易就点上了,我们在山头上歇了一会,就再次出发。头顶上的太阳也跟着我们一起缓缓往西边而去,随着它落到了西边的山峰顶上,我们也终于到了张家祖坟。看着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人正等在那里,那就是早已经挖好的墓穴。我心想总算到地方了。抬着棺头的谭金又回过头来,笑道:“马一鸣,你看出这地方的风水了么?”我摇头说我不懂风水。谭金对着山坡抬了抬下巴:“你看这山像是什么?”我闻言盯着山看了一会,只见这山坡孤零零的立在洞庭湖边,周围很大的一段距离里都是平地,山腰呈环状,山顶的形状倒有些奇特,并不平坦,而是仿佛被人挖掉了一小块,呈现出凹陷来:“这山——好像个盆,而且山顶好像个……像个……”“像个倒扣着的元宝是吧?”谭金笑道。他这一说把我给点醒了,山顶确实像是一个倒扣的元宝。谭金嘿嘿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聚宝盆了,富贵风水,以聚宝盆为上上。能葬在这里的,后代必然会大富大贵。这种风水都能被他找到,怪不得张家能有现在的家业。一鸣,你知道沈仲荣么?”“沈仲荣?他怎么了?”我好歹是个中文系的大学生,沈仲荣还是知道的,沈仲荣本名沈富,字仲荣。说这两个名字可能有些人不知道,但要是说他的别名,那就无人不知了,他就是那个元末明初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大名鼎鼎的沈万三。谭金眯着眼睛看着元宝山道:“人人都说沈万三有个聚宝盆,实际上哪有真的聚宝盆,沈万三所谓的聚宝盆,就是这元宝山。他爹沈佑在周庄附近发现了一座和这里同样的元宝山,就把祖坟迁了过来,之后嘛,你也知道了。啧啧,要知道这聚宝盆的风水,可比不少龙穴都难找。”我顿时惊讶起来,看了看元宝山,这意思是张家的祖坟,和沈万三的祖坟是同一种风水?张家之所以发迹,难道就是因为这所谓的元宝山?谭金收回了目光,眼里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嘿然道:“聚宝盆的风水虽然好,但是可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沈万三的下场,你知道吧。”我闻言心中凛然,那个无人不知的沈万三,最后的下场可不好。因为他实在是太富了,富到让皇帝都眼红。一个商人有钱到被皇帝嫉妒,后果可想而知。最后盛极一时的沈家被朱元璋找了个理由抄了家,自己则被充军,流放到了云南,最后客死异乡,后代也都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可以说是标准的家破人亡。太好的风水一般人受不起这个道理我也明白,按照谭金的意思,连沈万三都受不起元宝山聚宝盆的风水,这张家又是怎么能受得起的?此时山上的张家人早就等的有些着急了,见我们过来,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现在太阳快要落山了,也刚好就是落穴的时间。我们八个人先是抬着棺木,绕着墓穴走了三圈,等香彻底烧尽,太阳也被山头遮住了一半的时候,开始落穴了。张家人都齐齐的跪在墓穴前,而我们则抬着棺材站在墓穴旁边,随着凤先生一声吆喝,便将棺材往墓穴里放。这墓穴显然也是有手艺的人挖的,底部十分平整,而且刚好符合棺材的大小,这么放下去的话也不会有空隙。棺材平稳的停在了墓穴里,我们放下喜杠,都是松了口气。然而就在这时,对面楚思离旁边的抬棺人忽然惊叫出生。“血!”我一开始还一愣,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很快我也看到了。墓穴下面,棺材和墓穴底部的缝隙里,居然有一股深红色的液体涌了出来,并且还有刺鼻的血腥味。仿佛拧开了水龙头一般,没一会就充满了小半个坑底。我捂住鼻子连忙后退,其他人也是纷纷退开。“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其他抬棺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都是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谭金却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嘿嘿的笑:“原来是真的,真有意思。”老霍也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咧了咧嘴:“娘的,这出血量怕不是大象才能有这么多血。”唯一没有后退的只有凤先生,他站在坑边,看着坑底咕噜噜涌出的鲜血,依旧是面无表情。张家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墓穴里的情况,这冲天的血腥味,顶风八丈远也能闻到。“凤老板……这。”张启走到墓边,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一边的楚思离看着坑里的鲜血,皱了皱眉头,惊讶道:“这不是血煞么?”听到血煞两个字,我顿时就惊了。“你说这是血煞?”楚思离点了点头:“这么重的煞气,应该没错了。”我忍着灌入鼻腔的血腥味,心里却是波涛翻涌。血煞是风水上的名词,我虽然不会风水,但是在棺经中了解过一些,棺经中虽然主要记载的是棺材的事情,但是对于墓穴的风水也有提及,关于墓穴风水的部分我刚好没几天才看过。因此知道,这所谓的血煞,是个什么东西。而棺经里对于血煞的描述,就是挖地生血,血气冲天。和眼前的情景不谋而合。风水学和煞是分不开的,常常能听到风水师门说的各种煞,无论是阴宅阳宅,毫无疑问都是不能带煞的,煞气对于风水来说,就和癌症对于医学来说是一个概念。而风水煞局之中,血煞是最严重的煞局之一。不管是阴宅阳宅都是如此,只要是有血煞的地方,是绝对不能住人和下葬的。活人住在血煞阳宅,不出三月必然暴毙,还会株连亲族。而阴宅若是有血煞,则会株连后代,轻则破家,重则绝嗣。可是这张家的祖坟怎么会有血煞?就算是普通人,也不会葬在这挖地生血的地方。而且听谭金的说法,这聚宝盆的风水比许多龙穴还好,乃是天下难寻的富贵风水,更不应该有血煞这种东西了。我看向站在墓穴边的凤先生和张启,他们虽然脸色严峻,但都没有意外的表情,难道他们都早就知道这里有血煞?如果知道的话,为何还要把棺材抬过来?不等我多想,凤先生已经开口了:“祭祀吧。”张启点了点头,张家人很快就抓来了一只大公鸡,在墓穴前准备杀鸡。杀鸡祭祀乃是下葬封土之前的步骤,要割开公鸡的喉咙放血,然后让它在墓穴里扑腾,直到死去。据说它死在墓穴里的哪个部分,哪个部位的子孙就会兴旺发达。杀鸡祭祀之后才是放五谷囤和长明灯以及封土。张三亲自动手,用刀割开了鸡的喉咙,然后扔进了墓穴里。那鸡在墓穴底下的血水里扑腾着,血花四溅,都分不清楚是鸡的血,还是墓里的血水。看凤先生和张启的意思,好像完全不在乎墓穴里的血煞一样,若无其事的继续下葬。我有些不能理解,这都出现了血煞了,这地方还能埋人? 第四十八章:落土夕阳下,元宝山的半山腰上。此时墓穴的周围,除了我们抬棺的这些人之外,就只剩下了张老太爷的儿女们,按照惯例,其他的旁系亲戚都已经先下山等待。张家的几个儿女都围在墓穴周围。张九捧着五谷囤缓缓走了上来。看了看张启,张九的喉结动了动:“大哥,真的要下去么?”张启点了点头:“没事,老九,下去吧,送爸上路。”张九看了看坑底咕噜噜的血水,有些犹豫:“可是这满坑的血……张启淡然道:“放心吧,不过是血而已,你还怕血不成么?把五谷囤放下去,小八,你去放长明灯,然后封土,就结束了。”那排行第八的二小姐闻言也是露出了有些害怕的神色:“大哥,真的没问题吗?”张启皱了皱眉头,开口道:“难道大哥还会害你们不成?下去吧,现在小么死了,最小的就是你们两个,这五谷囤和长明灯只能是你们下去放。只要封了土,一切就都完了,不会再有人死了,我们都能活下来。”看着张家人之间的交流,站在一旁的我感觉越来越不对劲。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这种感觉还并不算强烈,但是现在看着这些人,我感到强烈的违和感。这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古怪。张老太爷昨天一天就死了三个儿女,然而身为大哥的张启和其他人的反应却远远不像是应该有的样子。尤其是张启,就算是一家之主,可是未免也太冷静了,难道他就真的没想过那三个人的死因么?亲眼目睹了张家老四和三小姐的死,我知道他们并不是被别人杀死,反倒像是中了邪一样。张五被剥皮吊死的时候我虽然没看到,但是看当时被我抓住的老六的反应,也像是中了邪。张启肯定也知道这一点,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也会步上他兄弟们的后尘么?刚刚张启的话让我更是在意,封了土就不会再有人死?难道害死张家三个儿女的真的是张老太爷?还是说,张家兄弟自己认定了是张老太爷下的手?我只感觉头脑一片乱麻,再看看周围的人,神神道道的张家人就不说了,无论是凤先生还是谭金,都是一副毫无意外的样子,连我旁边的楚思离,除了刚刚看到血煞的时候惊讶了一下,现在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们肯定都知道些什么,这种只有我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让人蛋疼无比,我简直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他娘的凭啥就我什么都不知道,昨天差点被掐死的可是我啊。但是看凤先生一脸严肃的样子,我估计我开口问他也不会说。于是我眼珠一转,看向了站在我旁边的老霍和楚思离。我先是拉了拉楚思离的袖子,开口问道:“老楚,你知道什么么?这个血煞是怎么回事?”楚思离微微一笑,开口道:“别问我,我是真不知道,凤先生让我做什么,我就跟着做就是,具体是什么事情跟我也没关系。”我见他不像是在糊弄我的样子,只好放弃问他,转而凑到老霍耳边:“老霍,你不觉得这事很怪么?凤先生有跟你说过什么么?”老霍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才开口道:“没有,凤先生只是叫我来帮忙而已。”看我还想问的样子,老霍摆了摆手,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黄鹤楼,抽出来一根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接着他吐出一个烟圈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小马哥,我知道你肯定是很好奇,这一家子确实有点问题。但是听我一句,别多问。我以前当了十多年兵,别的没学会多少,唯独懂了一件事。”他沉声道:“好奇心是真的会害死猫的,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不如不知道,还有些事,管了反而会害了自己。只要保住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接着他咧嘴笑道:“小马哥,虽然我们刚认识,但是我看人比较准,你心肠不错,又有前途。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就别管了。”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再问,只好苦笑道:“多谢你好心了,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另外你别叫我小马哥了,听着乖乖的,我又不是周润发。”老霍嘿嘿笑道:“没事,这么叫着最顺嘴。”我摇了摇头,看向了墓穴那边,此时张九和二小姐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个捧着五谷囤,一个捧着装着长明灯的陶罐,套上了雨靴,然后一前一后的下了穴。那墓穴内的血气,我站在这里都觉得刺鼻,更别说站在墓穴边的张九和二小姐了,两个人脸都皱成了一团。因为站的比较远,他们下了穴之后我就只能看到他们的头顶了,听着他们的雨靴踩在血水里的声音,我只感觉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就在这时,一声尖叫从墓穴里响了起来,接着我听见血水四溅的声音,似乎是二小姐不小心扑倒在了墓穴底。“丝姐!”张九略带惊慌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见他似乎是跑过去要把二小姐扶起来。“大哥,二哥,丝姐摔着了,快帮我把她扶上来!”张九在坑里叫道,而张启和张二以及老三都站在上面一动不动。坑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张九惊慌的叫了起来:“啊!什么东西在拉我的脚!大哥,快拉我们上去!”我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想要上前,却被老霍一把拉住了手臂:“小马哥,别过去!”我听着坑里张九惊慌的叫声,又回头看了看老霍,咬了咬牙:“没事,我就过去看看。”接着我就挣开了老霍的手,跑了过去。“大哥!拉我们上去!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啊!”只见坑底的血水之中,二小姐半倚着棺材,双眼翻白,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体正一寸寸的沉下去,却毫无反应。而张九一只手拖着二小姐,一只手扒着棺材,身体拼命挣扎,却仍旧仿佛被什么东西拖着一般往下沉。我心中一阵发寒,这墓穴的深度我之前看得很清楚,绝对没有这么深,这血水有问题。“怎么回事,快救人啊!”我见状有些着急,然而无论是张启三兄弟,还是凤先生,乃至那些之前和我们一起抬棺的八仙,个个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任凭张九和二小姐在坑底挣扎,都丝毫没有救人的意思。“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我终于忍不住大吼了一声,然后跑到坑边,想要拉他们上来。虽然之前老霍已经那么说了,但是我实在是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大活人在我面前沉下去。我左看右看,发现连条能用的绳子都没有,心里一急,直接把上衣脱了下,趴在坑边上,手抓着一头扔了下去:“快抓住!我拉你上来。”张九如梦大赦,大喊着救命,一边伸手去抓我的衣服。然而他原本一只手抓着二小姐,一只手扒着棺材,此刻松开扒着棺材的手来抓我的衣服,失去了支撑,身体猛地一沉,一把抓了个空。整个人就直接没入了血水中,带着二小姐一起。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在了墓穴底的血洼里。我愣愣的趴在坑边,半天没回过神来。而一直默不作声的凤先生终于开口了。只见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墓穴,用那一如既往毫无感情的语调冷冷道:“落土!” 第四十九章:煞眼旁边的张家三兄弟没有丝毫犹豫,张启带头抓起一把土洒在棺材上,接着老二老三也是照做。三人撒完之后,旁边那几个和我们一起抬棺的八仙,一声不吭的抄起铲子就开始填土。“靠!你们他娘的都疯了?底下还有人呢!”我忍不住叫道,却见凤先生向我冷冷的看了过来:“已经没人了,封土!”张启和颜悦色道:“马小兄弟,已经没事了,这趟辛苦你抬棺了,接下来都是我们的事情,你们先下山吧,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还有送灵宴呢。”我看着面无表情的凤先生和一脸和蔼的张启,心里一股寒意油然而生。这些人根本就是故意的。我又想起了昨天晚上三小姐的话。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害死他们三个的,不是张老太爷,而是张启他们。而就在刚才,他们在我眼前害死了张九和二小姐。从我离开以后就再也没看到过的张家老六,很有可能也已经死了。虽然这只是一个想法,但是我就是遏制不住的往这边想。怪不得张启的态度从头到尾都那么奇怪,弟弟妹妹死了,却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硬要先把葬礼给办完。如果是真的,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争家产?可是他早就执掌张家的家业二十年,有必要现在才来争家产?那是什么原因?兄弟不和?有什么样的不和能让他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俗话说骨肉连心,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我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原因能让人害死自己一母同胞的几个亲兄弟。我有些恍惚的看向了脚边的墓穴,那四个抬棺人的动作很快,土都填了一小半了,坑底的血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仿佛被搅烂的血肉一般。有人在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一看,是楚思离。他对我微微一笑:“走吧,我们先下山吧。”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一瞬间,坑底的血洼突然炸开,一个浑身被鲜血和泥土覆盖的人影猛地窜了出来,发出一阵怪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见他猛地往上一扑,伸手抓住了我的脚踝,向坑里拖去。我猝不及防,被他直接拽倒,往坑底滑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了我后颈的衣服,止住了我下滑的身体,然后另一只手拽住我的右手,把我给拖了上来。那浑身鲜血的人手也被挣开,却把我的鞋子给拽了下去,又消失在了坑底。我被后面的人拖着后退了好几米,这才停下,我惊魂未定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刚刚……刚刚那是张九?”背后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已经不是了。”我回过头,这才发现刚刚把我拖上来的人,正是凤先生。凤先生低着头看了我一眼,又开口道:“下山吧,这里用不着你了。”说着他就转过身走到了墓边,而那边楚思离和老霍过来把我扶了起来:“你没事吧?”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老霍叹了口气:“我们先走吧。”我点了点头,三个人一起下了山。山下的张家人见我们下来了,纷纷过来笑脸迎接,又是送水又是送毛巾,但是我看在眼里,却慢慢的都是寒意。这些张家人,知不知道张启的事情?连我这个外人都能发觉张启兄弟的异样,他们身为张家人,难道会比我还迟钝么?我这时候才明白老霍的话,有些事情,还真的是不要去管比较好。我回头看了看,站在这里还能依稀看到山腰升起的烟雾,那应该是他们在烧纸扎。我们在山下等了不知道多久,凤先生他们终于下山了。到了山脚,凤先生和张启说了几句,点了点头,然后就向我们走了过来。“没事了,我们先回去吧。”跟在他后面的谭金大惊小怪道:“现在就回去?送灵宴不吃了?”凤先生瞥了他一眼,就走开了,谭金笑嘻嘻道:“唉,可惜了一顿饭了,说起来我今天来帮忙抬棺,都还没吃上他几顿,真是太亏了。”老霍又点了根烟,白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都拿了人家凤老板五万了,到头来就让你抬了一截而已。”谭金脸都不红,嘿嘿笑道:“钱是钱,两码事嘛,霍哥你不也拿了钱?”我这才知道凤先生让他们来帮忙,是给了钱的,不过这么一说我就郁闷了:“啥?你们都有钱拿?为啥就我一个字都没有?”谭金和老霍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我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你们笑什么啊,我确实是一毛钱没拿到啊。而且我不光抬了棺,昨晚上头七还看了灵呢。”老霍拍着我的肩膀笑道:“小马哥,你知足吧,你都能跟着凤先生学手艺了,以后还缺这五万?换了别人就算出五百万,凤先生也不能教。说实话我年纪不小了,要是回到十几年前我跟你一个岁数的时候碰上凤先生,肯定不去当什么狗屁的兵,求着他也要让他收我当徒弟。”我翻了翻白眼:“有这么夸张么?况且以后是什么时候啊,我现在才在洞庭祥打工没一个星期呢。到现在还一毛钱收入都没有,这样下去迟早得喝西北风。不行,你们两少说得分个一两万给我。”两人立刻转头打起了哈哈,气的我要上去打他们。那边楚思离拍了拍我:“放心,我也没拿钱。”我顿时一愣:“为啥?”楚思离耸了耸肩:“他直接给我师傅了,我跟你一样是个穷比。”我回头就给了他一下:“这不还是一样么!”跟他们三个开着玩笑,我之前沉闷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那边张启已经派了辆车来送我们回去,我们四个和凤先生一起上了车,先到了张家庄园,谭金和老霍就下了车,他们来的时候开的摩托车就停在山下。他们两个打了个招呼就骑着摩托车离开了,而我和凤先生以及楚思离则坐车一路回了店里。这一路上凤先生都闷不做声,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比起平时来还要冷酷的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因为张家的事情,我现在心里莫名的对凤先生有点抵触。感觉他这种冷漠,像是不近人情的冷漠。虽然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但是亲眼见了之前张九和二小姐死在坑里,凤先生他们无动于衷的那一幕,我就有种凤先生和张启他们一起害死了他们的感觉。不过这一切我都只是围观,中间究竟有什么隐秘我也不知道,而凤先生其实只是拿钱办事而已,但是也不妨碍我有这种感觉不是。车停在胡同口,因为里面没法转弯所以没进去,我们三个人下了车,那似乎也是张家人的司机对凤先生又是一阵感谢,然后才告辞离开。凤先生从头到尾都是一言不发,见张家的车走了,这才带着我们两个往回走。楚思离说他师父之后回来接他,所以暂时先在我们店里留着。然而没走几步,我就发现店里的门居然是开的。我记得走之前明明是锁上了啊,难道是来小偷了?等我们进了店,只见大厅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刁爷爷?”我惊讶出声。坐在椅子上的,正是刁老金。刁老金却并没有回应我,而是一脸严肃的看向了我身边的凤先生。“小凤,你把元宝山上的煞眼填上了?”一旁的凤先生闻言,身体晃了几下,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神色,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五十章:七狱引煞法凤先生一口鲜血喷出,双眼合上,身体硬挺挺的倒了下来。我见状大惊,也顾不上想刚才刁老金为什么会提到元宝山,连忙上去扶住了凤先生。这一扶,差点没把我也带趴下。凤先生看起来个子不高,身体瘦瘦削削的,但是倒下去的重量却出奇的重,我都要怀疑他在身上绑着钢板了。但是现在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扶着凤先生急切问道:“凤先生,你怎么了?没事吧?”楚思离也上来帮忙扶住了凤先生,他一接触凤先生的身体,就眉头一皱:“伤的好厉害?怎么会这么严重?”我闻言看了看凤先生,却也没见他身上哪里有伤:“凤先生受伤了?在哪里?”楚思离皱眉道:“是内脏的问题。”我一听就慌了,内腑受伤可不得了,比外伤还要严重的多。“医院!老楚,你扶着,我打急救电话。”这时刚刚还紧闭着眼的凤先生忽然睁开了双眼,伸手在地上一撑,站了起来,语气生硬道:“我没事。”“你刚刚都吐血了,还说没事。”凤先生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刁老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知道的?”刁老金摇了摇头,叹道:“你挖开了煞眼用冲煞法填住,整个元宝山都煞气冲天,你还以为能瞒住人?冲煞法是能随便用的么?何况还是元宝山上的煞眼,你怎么就这么急呢?”凤先生冷冷道:“我已经没法再等二十年了。”刁老金闻言一滞,看了看凤先生苍白的脸,又叹了口气:“造孽啊。”我在一旁的听的是一头雾水:“刁爷爷,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凤先生怎么了?冲煞法又是什么?”刁老金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开口对凤先生道:“你去好好调养,今晚我就住在这里,有些事情也应该对一鸣说了,你觉得呢?”凤先生也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随你吧。”说着他就绕过了凤先生,去了后院,我目送着他消失在门口,转过头来看向刁老金:“刁爷爷……”我话还没出口,刁老金就叹气道:“我知道有很多事情你都想知道,等着吧,等到晚上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接着他又转向了我身边的楚思离:“小楚啊,我们到你师父那去拿点东西吧,他应该在路上了。”楚思离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出了店门,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店里不知道应该干什么。进了后院,凤先生一如既往的关着门待在房间里,我摇了摇头,准备进自己的房间。就在我要开门的时候,忽然背后响起了嘎吱一声,我回过头去,只见那间放着纸人的房间门不知怎么的自己开了。我顿了一下,走过去准备把门带上,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来,我们之前从里面拿纸人出来的时候,这门好像就是开的。那又是谁关上的?难道是刁老金?或者是刚才凤先生进房间之前关上的?看着洞开的房门,我咕咚一下吞了口口水,走了过去,伸头向房间里看去。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一堆活生生的小孩围在房间里说着什么,但是等我看清楚了,发现还是那些纸人排在房间里。但是我还是感觉后背涌起了一股凉意。因为此刻的房间里,纸人并不是像我们走的时候一样整整齐齐的排队码在那里,而是在房间中央围成了一道圈!这又是谁干的?肯定不是刚刚进房间的凤先生,之前就在店里的刁老金会有闲工夫去码这些纸人?说起来刁老金应该没有钥匙,他是怎么开门的。就在这时每,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了起来,吓了我一跳。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声音是从凤先生的房间里传出来的。这咳嗽声很大,咳得十分厉害,虽然我看不到,但是听这咳嗽声,简直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了。联想到之前他吐血和楚思离说内脏受了伤,我又有些担心起来,内脏受伤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于是我走到房门前敲门:“凤先生,你怎么样了,没事吧,医院好了。”咳嗽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凤先生的声音才响了起来,这次却带上了一点沙哑:“我没事。”接着他就不再说话了。这时候天差不多已经全黑了,我见凤先生不出来,只好自己回店里等着刁老金他们。等到晚上九点多,刁老金一个人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小凤呢?”他开口问我,我说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刁老金这才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提着包去了院子里,我听见他包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类似装了很多石头的那种声音。接着刁老金敲了敲门,站在门口道:“小凤,开门,我帮你拿东西来了。”凤先生这才开了门,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借着月光,我也看到凤先生的脸白的有点不正常。刁老金提着包进了房间,然后回身关上了门,这一下,又是到后半夜,刁老金才又一个人提着已经瘪了的小包走了出来,而且满头都是汗。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在干嘛,但是多半是为了凤先生受的伤,见刁老金出来,我连忙凑上去问道:“刁爷爷,凤先生怎么样了?”刁老金沉声道:“没什么,你不用担心,一鸣,你跟我过来。”我点了点头,跟他一起到了店里,刁老金随意将包扔在桌上,这次包的拉链没拉上,我瞥了一眼,只见在包里可以看到寥寥几块白绿色的东西,似乎是某种玉石。难道刚才那一包都是玉石?刁老金提着一包玉石是要弄什么?不等我多想,刁老金已经开口了:“一鸣,你把你们这次抬棺的事情从头到尾和我说一遍。”我点了点头,把从之前张启来店里订寿材,到张家庄园的事情,再到元宝山上的事全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刁老金,连张倩的事情也说了。刁老金听完之后,皱着眉头道:“你说那个红衣服小女娃不记得黄衣服女娃了?”我连忙点了点头,问刁老金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我到现在也没想通,但是我昨天晚上都亲眼看见张倩了,而且刁老金也还记得她,说明不是我们记错了,而是凝姐的问题。刁老金摇了摇头:“这个事情我也不知道,那两个女娃子我也不认识,不过这事看起来不简单,你不要多管。”我见刁老金也不知道,有些失望,不过马上又开口问道:“那刁爷爷,张家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煞眼又是什么,凤先生为什么会受伤?元宝山的事情你也知道么?”刁老金被我这一连串问题问的有些愣了:“哎呀,你不要那么急嘛,一个个来。一鸣啊,我问你,你听说过七狱引煞法么?”“七狱引煞法?那是什么?”我一脸迷惑道。刁老金咳嗽了一声,开口道:“这个还要从元宝山说起,你既然知道元宝山这个名字。也应该知道聚宝盆的风水吧。”我点头道:“白天听人说过了。”“那就是了。”刁老金接着道:“聚宝盆的风水,是最贵的风水,这个贵不是尊贵权贵的贵,而是富贵的贵。能葬在聚宝盆的人,后代必然会大富大贵。”“但是这风水太贵了,贵到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能承受的起的,只有身上带着真龙气运的皇帝和皇帝的子嗣。但是皇族偏偏是用不着葬在聚宝盆的风水,他们只会葬在龙穴。”“前朝有个沈万三,他就是一介普通人,祖坟却在聚宝盆,所以大富大贵,最后却也家破人亡。而张家之所以能把祖坟放在聚宝盆,却还兴旺了几代,就是依仗着这七狱引煞法。” 第五十一章:缘由普通人承受不起聚宝盆风水的事情,白天我就听谭金说过了。但是他也没说张家人为什么能葬在元宝山,现在听刁老金的话,原来张家之所以能受住聚宝盆,是因为这个什么七狱引煞法。但是这个似乎是某种法门的名词我却从来没听说过,只能听着刁老金继续说下去。“这七狱引煞法原本是风水一行的法门,你身为抬棺门的人,不知道是正常的。实际上就算是有本事的风水先生,知道的也没几个。”刁老金解释道:“你应该知道十八层地狱之说,而七狱引煞法,便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的七层,引来阴煞。”“从地狱里引来引煞?”我听的眼皮直跳:“这有什么用?自杀么?人间的煞气人都承受不了,还从地狱引煞。”刁老金嘿嘿笑了起来:“确实,一般来说引引煞除了自杀和害人之外就没什么用,而且就算是害人其实也用不上阴煞,人间的各种风水煞局能把人弄死几千遍了,何必多次一举引来引煞害人害己呢?”“但是这七狱引煞法最大的用处,其实是用来破风水局。”刁老金继续道:“历朝历代,立国之初都有龙脉,当龙脉衰败的时候,朝代也会随之而亡。当然,是衰龙脉而亡国,还是亡国而衰龙脉,这个谁也说不好。龙脉有自己的寿命,若是在龙脉自然衰败之前强行断了龙脉,就会反噬己身。”说着刁老金看了我一眼:“这一点你应该能理解。”我没有说话,之前听刁老金说过我先祖的事情,我之所以会在这里,都是因为家里的诅咒让我爸和爷爷消失了,而这诅咒,正是因为我的先祖亲手杀死了秦始皇,并且断了大秦的龙脉气运。刁老金接着道:“想要断龙脉又不反噬自身,有人曾经研究过怎么做到这种事情,于是就有了七狱引煞法。”我马上明白过来:“你是说阴引煞来破龙脉的风水?”刁老金点了点头:“不错,煞气对任何好的风水局都是致命的。”“而张家,应该便是用七狱引煞法,引到他们自家活人的身上,然后就能用煞气,来抵御元宝山太重的风水贵气,这样一来,既能享受元宝山聚宝盆风水的好处,也不至于因为风水太重而无法承受。”原来还有这种办法,我有些感叹,风水一道也确实是神奇,而且和抬棺的关系也是不小,看来以后得找机会研究一下了。虽然不用学风水术,了解一下也是好的。这时候刁老金的语气忽然一转:“但是用这种方法,也不是没有代价。”他的语气低沉,我开口问道:“什么代价?子孙后代会死么?张家人之所以会一个又一个死掉,是因为这七狱引煞法?”刁老金摇了摇头:“使用七狱引煞法,将引煞之气引到自己身上的人,虽然生前不会有事,但是死后却会被七狱鬼拖下地狱,永不得超生。”永不得超生,这话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可能没什么实感,但是我现在和这些东西打了不少交道,知道这个词的分量。用死后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换来生前几十年的荣华富贵,这值得么?这个问题我自己是很难想通的,可能世界上很多人也是一样吧。刁老金继续道:“张家用了七狱引煞法的人,应该就是张老太爷。我猜张家能发展到今天,就是因为他引了煞气。原本只有引煞之人会承受代价,而不会波及后人,除非张家这一带人也继续引煞。”“但是这张老太爷,似乎是并不甘心就这么下地狱受苦永世不得超生。”说着刁老金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如果我没猜错,这张老太爷,在临死之前,把身上的煞气,引到了自己的儿女身上。”我闻言顿时一惊:“引到儿女身上?”刁老金点了点头:“听你的话,张家的那些人,前几个都是中邪而死,应该是被煞鬼附身了。最后那两个,直接就是被煞鬼拖进了血煞之中。”“七狱引煞法,煞气来自七狱,也就有七个煞鬼来索命。你亲眼看到了五个人死,我猜剩下你没看到的那两个,排行第六的和第七的,多半也已经死了。”我心中一片冰凉,我白天猜测的,难道真的是事实?张六和没来的张家大小姐,都已经死了?我又道:“可是张启那模样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他也有问题啊。他如果知道这件事,不是应该想办法救人么?为什么一个劲想要把张老太爷下葬?”刁老金还没说话,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因为原本要死的是张启。”我回过头,只见面色苍白的凤先生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凤先生,你没事了?”我连忙起身道。凤先生没有说话,抬脚走了进来,开口淡淡道:“刁叔猜的没错,的确是七狱引煞法,如果张年尧甘心受苦,那张家不会死人。但是他把煞引到了儿女身上,好让自己能安然投胎。这样一来的话,张家的十个儿女中,就要死七个。”“而活下来的三个人,本来是包括张启和张二张三。张年尧生前最疼爱自己的小儿子和两个小女儿。相反,他拖了几十年才舍得把家族产业交给张启,张启对他爹,也已经没什么感情了吧。”凤先生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所以张启不知道找来了谁,把他们三个身上的煞气转移到了张九和两个小女儿的身上,这样一来,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其他的人都会死。”刁老金摇了摇头,长叹道:“造孽啊!”我听的是一阵毛骨悚然,在这大夏天的夜晚,只感觉浑身冰凉。天底下居然有这种父亲和这种孩子,前者为了自己能安心投胎,要让自己的七个儿女替自己下地狱。而后者为了活下去,而让自己的弟弟妹妹垫背。虽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张老太爷,但是张启也着实是够狠,对自己七个弟妹的死也能无动于衷。果然是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凝姐的这个外公,还真是个不得了的狠人。我想起来什么,又开口问道:“可是,既然能转移的话,为什么不转移到别人身上呢?”凤先生冷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煞鬼是好糊弄的么?也就只有他的血肉至亲,才能代替他去下地狱受苦。”“即便是死了这七个人,也还没完。煞鬼没有收到该收的人,可是不会轻易就放过这一家。煞气还会继续转到下一代的身上,等张启死后,张家下一代还会死七个,就这样一直延续下去。”我说不出话来,人的自私真是不得了的事情,比什么样的恶鬼妖魔都要可怕的多。原本张老太爷一个人的事情,却弄到现在要世世代代承受下去。凤先生看了我一眼:“当然张启不会甘心,所以他找上了我,要我来解决。” 第五十二章:送别“虽然不知道张启到底找的是谁,能把煞气转移,但是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凤先生嘴角带着一丝嘲讽:“想要根除煞气,可没那么容易。”刁老金沉声道:“所以你就用了冲煞法?”凤先生没有答话,我开口问道:“冲煞法是什么?”刁老金摇了摇头:“唉,冲煞法就是以煞气冲煞气,说白了,就是以毒攻毒。”“以毒攻毒?”我愣了一下:“怎么个以毒攻毒法,和张老太爷被葬在血煞里有关系么?”“当然有关系。”刁老金声调沉闷:“若是一般的煞气也就罢了,即便是不用冲煞法也能用别的方法破解。但是这七狱阴煞,想要用冲煞的方法来破解,在人间怕是只有血煞局的煞气才行。”“说来也是巧合。”刁老金看了一眼凤先生:“在张家的元宝山上,刚好就有血煞。”“血煞这种东西应该不是随便就能出现的吧,尤其是聚宝盆这么好的风水,怎么会有血煞?”刁老金摇了摇头:“血煞原本不是元宝山上的东西,元宝山的底下有地下水,与洞庭湖连通,煞气通过地下水上浮,所以才在元宝山上形成了这么个血煞。这血煞,乃是一个煞眼,因为其根并不在元宝山,所以很是出奇的并没有破坏聚宝盆的风水。”我听懂了刁老金的意思:“这么说,血煞的根源是来自洞庭湖?湖里有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厉害的煞气?上浮的煞气都能形成血煞?”刁老金目光闪动,开口道:“那东西可不一般,一鸣啊,在听你说之前,我是不知道张家的事情。但是我看,你老板可不只是为了张家破除煞气,才会用冲煞法。用七狱阴煞去冲血煞,啧啧,敢干这种事情,你也是疯了。”我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凤先生,确实有些不对,就算是拿了钱,但是也只是做生意而已,总不至于把自己都差点搭上吧。凤先生一言不发,转身又回了院子里,刁老金看着他走开,叹了口气:“原本张家的七个人死后,煞气就应该会转到下一代的身上。小凤应该是用那副寿材,将七狱阴煞陆续引回了棺木内张年尧的体内。但是煞气离体之前,七狱煞鬼一定会先将人杀死。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一到张家,就开始死人。”“只有七个人全都死了,七狱阴煞才能全部进入棺木,然后小凤将棺木葬进血煞的煞眼,七狱阴煞和血煞之气对冲。就会抵消,只要张老太爷一日还葬在那里,七狱阴煞和血煞就不会起作用。”看来无论如何,这被煞气附体的七个人,都是必死无疑。难怪张启最后也非要骗张九和二小姐进墓穴,我叹了口气,又开口问道:“那张老太爷自己呢?他带着七狱阴煞葬在血煞煞眼里,想必不好过吧。”“那是当然。”刁老金嘿嘿一笑:“被当做冲煞的引子,他怎么会好过?不能下地府投胎不说,还会日日夜夜在煞眼之中受苦,被两种煞气所折磨。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得超生了,比直接下地狱,也好不了多少。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一路上都在想办法阻挠,又是用煞气引来水蛇,又是煞气燃香,就是不想下葬?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刁老金倒是一语中的,我有些感慨的想着,张老太爷引煞气来承受元宝山的贵气,让张家发达起来,却又不想承受代价,在死前害死了自己的七个儿女,结果到了最后还是没能投胎,一样不得超生,真是害人又害己。我又想到刁老金之前说的话,凤先生并不只是为了张家才用引煞法,那又是为了什么?刁老金听了我的问话,笑容淡了下来,摇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小凤这么多年,都在找办法解决这个煞眼,谁知道张家人居然刚好撞了上来。可以说是歪打正着吧,能冲散阴煞的只有血煞,能破血煞煞眼的,又何尝不是只有阴煞?但是无论是阴煞还是血煞,都是至恶之物,这两种煞气对冲,反噬又岂能轻了?这次小凤能活下来只受了这点伤,已经是万幸了。”我心中一凛:“刁爷爷,你是说凤先生之所以帮张家用冲煞法,其实也是想要借用七狱阴煞来冲元宝山上的血煞?”刁老金没有说话,但是看他的表情,我应该是说中了。我这下又不明白了,凤先生好好的,要去招惹那血煞做什么?元宝山离市区都还有几十里远,就算那血煞之气有什么危害,也关不到凤先生的事情啊。刁老金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一鸣啊,关于这煞眼的事情,你不要多问,我也是为了你好。这事情牵扯太多,我只能告诉你,那煞眼不止一个,而且关系到一样很危险的东西。那东西实在太危险了,接触过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活着的。”说着他又叹了口气:“之前有人花了二十年,才解决了其中一个煞眼,这件事,实在不是能轻易去碰的。你还不到能管这件事的时候。小凤这次吃了大亏,没有个两年时间是回复不过来的。你现在老老实实在这里跟小凤学手艺,别的事情不用多想。”我看刁老金的神情严肃,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我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实际上听了刁老金说的张家的事情,我才感觉老霍之前说的确实没错。这件事,我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知道了之后除了郁闷之外还是郁闷,毕竟换了谁来来亲身目睹了骨肉相残的事情也不会好受。于是我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就不多问了。”刁老金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哎呀,可累死我了,一鸣啊,你给我找个房间住一晚上把,我明天早上就走。”我也跟着站了起来:“行吧,不过就一间空房了,还没收拾,你就住我房间吧,我打地铺就行,还有空调呢。”……第二天一早,我送刁老金到了胡同口,刁老金回过头来道:“行了,你不用送我,这地方我比你熟呢,回去吧,等过段日子我再来看你。”我点了点头,刚想道别,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于是就开口说刁爷爷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一下。刁老金点头说你问。我挠了挠头,开口问道:“说起来张家的这件事情根本和我没关系啊,为什么张家老四死前偏偏找上了我?张家老六之前也是,差点就给我掐死了,张九在沉下去之后还爬出来想要把我拖下去,要不是凤先生我估计就得去见我先祖了。我这不是躺着也中枪么?”刁老金面色微微一变,这才摸着下巴回道:“说起来有件事情,我一直忘了跟你说。”我问是什么事情,刁老金磨叽了一会,才开口缓缓道来:“之前我说过,你们一家受了诅咒,每隔三代都会有一个人消失。消失的那个人,必然是七月十五出生的阴命。但是这一代,你爸替你消失了。”刁老金又提起这事,我顿时情绪低落下来:“是啊,怎么了?”刁老金道:“这个代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代替的,只有像你这样天生阴命的人才会消失,这是没法避免的事情,也是你的天生命格,注定你只能活到这个年纪就会消失。虽然我不知道你爸用了什么方法才能代替你,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是知道的,虽然你没有消失,但是你也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五十三章:我是个死人我是个死人了?我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问题啊,心脏也还在跳,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么?刁老金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你真的死了,而是说从命格上来说,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有些不明所以,听着刁老金继续说了下去。“你这条阴命的命格,原本就注定了你只能活到二十岁,但是现在你爸代替你消失了,你人活了下来,但是按照命格,你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所以说,你虽然活着,却也是个死人。”我听了还是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我现在活的好好的啊,命格上是个死人,有什么作用么?”“当然有。”刁老金顿了一下:“按理说每个人天生都有自己的命格,虽然命格不一定是绝对的,是会更改的,但是绝对不会消失。只有死人才会没有命格,而你现在没有,也就是说你以后会怎么样,就连大罗神仙也看不出来。因为你没有命格,等于是个死人,你的生辰八字也就等于是无用了。现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给你算命。”我闻言就笑了:“那不挺好的么?俗话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嘛。”刁老金摇了摇头,叹道:“要真是这么个意思就好了,打个比方,生辰八字也是命格的一种体现,有些人八字很轻,就是说命格比较轻,容易夭折,有些人八字重,命格也重。说白了,你现在别说八字太轻,而是直接就没有了,也就是说,你哪怕下一刻就走路摔死了,也不奇怪。”我闻言大惊:“这么严重?”刁老金说那也不是,摔死只是一种可能性,你也可能被车撞死被人捅死什么的。我顿时无语,那不还是一样么?刁老金说你也别那么悲观,你现在活着和死掉的可能性都是一半一半,可以说是在死和不死之间,就跟那个什么薛仁贵的猫一样。我闻言哭笑不得:“那是薛定谔的猫,什么薛仁贵的猫,您老这么大年纪就别去研究这些词了。”刁老金摆了摆手:“哎,什么薛仁贵薛定谔都一样,反正都是姓薛,你明白这个意思就行了。”我说薛定谔那也不姓薛啊,行了刁爷爷你就别卖关子,就直说吧,为什么那些附身张家人的狱鬼会找上我。刁老金摸着下巴回答道:“为什么那些鬼会找上你,原因也很简单。你虽然活着,但是你的肉身没有命格,相当活着的尸体。这种情况,就会成为那些鬼魂眼中的唐僧肉。只要能直接占了你的身体,他们就能直接借尸还魂,和附身不同,占了你的身体,就跟投胎了没什么区别。所以你今后要小心,就算你什么都不干,也可能有鬼魂来夺你的身体。”我闻言大惊:“靠!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到现在才告诉我?”刁老金尴尬的摸着下巴:“之前那不是给忘了么?”“那我应该怎么办?”我急忙问道。刁老金沉声道:“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阴气来掩护,遮掩你没有命格的事实,这样一来你在鬼魂的眼中就和他们的同类一样,而不会发觉你是没有命格的活人。所以我才让你去抬棺,又把你送到洞庭祥。只有葬门和墓门的人,成天与死人和死人用的东西打交道,身上会有很重的阴气。”原来刁老金让我继承家业抬棺和到洞庭祥打工是因为这个,我又注意到了刁老金话里的一个词。“葬门我知道,墓门又是什么?”刁老金顿了一下:“看来葬门的事情你已经听说了,那我就不用说了。墓门的话也很简单,我就是墓门的人,挖坟掘墓,倒斗偷尸,我们这些专门和墓打交道的,就是墓门。不过你家是上千年的抬棺人,我不能带你去挖坟掘墓,你估计也不愿意盗墓,所以只能让你进你们家的老本行葬门了。行了,墓门的事情你没必要了解,葬门的事就去问小凤吧,说了这么多,我也该走了。”我点了点头,和刁老金告了别,送他到了街上,然后就见他上了一辆的士,消失在了街头。送走了刁老金,我就在街头买了几个包子当早餐,一边走一边啃着,心里则想着刚刚刁老金说的命格的事情,一路回到了店里。进了店,我还没坐下,就听见后院有动静,就起身进了院子,发现凤先生正在院子里烧纸。“凤先生,你怎么没去休息?话说你这大白天的烧纸给谁。”凤先生见我过来,起身把手上的一叠黄纸递给了我,然后回了房间,只扔下几个字。“帮我烧完。”我接过黄纸,一阵无语。好嘛,早知道就不该问。在这气温高达三十七度的白天在院子里烧纸,这真不是人干的事情,等把纸烧完,我已经浑身上下都湿透,就跟刚刚被水冲过了一样。我站身来,准备回房间真正冲个凉,凤先生又在房里出声道:“今天再打个凳子出来,材料自己用。”我耸了耸肩,看来我学木工的日子又要开始了,不过无论如何,还是先让我洗个澡吧。等我头上挂着水珠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凤先生又坐在院子里,正在捯饬一块檀香木。那檀香木我还认得出来,是之前张家送来做寿材的八种木料里面的,张家送来的八块料子都很大。都能劈出两口寿材还绰绰有余了,做一口寿材用不上那么多,剩下来的,自然是堆到了院子里了。我现在也明白过来,为什么院子里能有这么多上等的木料了。“凤先生,你要打什么东西?”我走过去一看,发现凤先生从大料上截下来四块小臂长短的木板,正在拿小刀雕刻着什么。凤先生没有回话,我耸了耸肩,自己又挑了一块上好的红松木,开始卖力的倒腾起来。之前学了两天,虽然也还算不上入门,但是总比刚开始要好得多了,等到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折腾出了一个看起来还比较规整的板凳了。我看着凳子咧了咧嘴,就这种样式的凳子,我拿这块木料的钱去买,买回来的能把整个店都摆满。这种水准的凳子用来坐应该还行,但是果然还是入不了凤先生的眼,他只看了一眼,就说扔了再打。我开始打起第二张凳子的时候,也看清楚了凤先生是在做什么。原来那四块木板,是拿来做牌位的。凤先生的手很巧,既能抡大斧劈寿材,也能拿小刀雕木雕。这灵位被雕的很漂亮,花纹细细密密的垒在一起,不过上面还没刻字。我也有些奇怪,这一做就是四个牌位,是做给谁的?难道是有客人要做的?可是这几天我都和凤先生在一起,也没看见谁来说要做牌位啊。凤先生雕的很细致,每一个牌位都不嫌烦的反复雕琢,一直雕到了天黑。这时候我也终于折腾出了第二个凳子,用的是黄花梨木,不过因为黄花梨木这种硬木我还截不好,木板截出来不是左歪右斜就是上厚下削,这张凳子做出来还不如第一张。我有些泄气的把凳子一扔,看向凤先生,只见他已经雕完了最后一块灵位牌。他抱着四个灵位牌站了起来,然后招手让我过去接着:“跟我走一趟。”“去哪里?”我从凤先生的怀里接过了灵位,开口问道。“洞明寺。” 第五十四章:灵位我们到洞明寺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天已经彻底黑了,我们一上山,就看见元傅老和尚正准备关寺门。我连忙招手:“元傅住持!别忙着关门。”看到我们过来,元傅愣了一下,随后打开了已经关上一半的大门,对我们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阿弥陀佛,凤施主,马小施主,你们来的可有些晚了。”我耸了耸肩:“没办法,老板要来,我这个打工的只能跟着呗。”凤先生对元傅老和尚点了点头:“还是一样。”元傅看见我手里抱着的灵位,并没有意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招呼了两句,然后就带我们进了寺庙。“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刚刚准备用晚斋,马小施主,凤施主若是没吃饭的话,就一起如何?”我忙了一下午,也没吃晚饭就跟着凤先生一起过来了,肚子早就饿了,不过我还是看了看凤先生,凤先生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一鸣,你去吃,我不饿。”“可是凤先生,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吧?”中午的时候我还出去吃过东西,而凤先生可是整个白天都没有出门过,因此我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凤先生没有回话,而是转头走向了后面的禅院,我还想要说什么,一边的元傅微笑道:“马小施主不必介意,凤施主一直就是这样,这么多年来老衲经常留他在寺里看茶用斋,他也没一次留下来的。想是庙里的茶饭他吃不惯吧。”“是这样么?”我看着凤先生的背影消失在了禅院后面的一处庙殿大门里,心里却想到了一些事情。说起来,我到洞庭祥虽然才不到一个星期,但是这段时间里和凤先生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他要么就是一天忙到晚,要么就是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我从来没见他吃过东西,连水都没见他喝过。难道凤先生还是个道士,修炼金丹,餐风饮露?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失笑,世界上要真有人能喝西北风过活,我绝对得去向他请教一下,这样以后就算没钱也饿不死了。跟着老和尚到了一处偏殿,一进大殿我马上就惊了,只见里面摆着十多张大大小小的桌子,周围一圈又一圈,围着一堆小沙弥,每张桌子上面都摆着几样菜,还有米饭和馒头。这些小沙弥虽然数量很多,但是此刻都围在桌子边上一个个乖乖的不出声,看到我们过来了,整齐划一的开口叫道:“师父。”元傅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这是马小施主,和我们一起吃饭,凤施主也过来了,一会都去后殿。小和尚们又整整齐齐道:“是,师父。”我看着这些看起来正正经经的小和尚,只觉得颇为有趣,而且一个个都挺乖的样子,对比我当初上小学的时候,教室里面才不到四十个小孩,老师要是不在都能把教室给掀了。元傅带着我坐到了一张桌子旁边,开口笑道:“粗茶淡饭,小马施主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尝尝吧,这些都是徒弟们自己烧的,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管饱。”进了和尚庙,自然不会指望有大鱼大肉,当然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没什么挑不挑食的说法,当下就和他们一起吃了起来。上次来还不觉得,此刻看着这满殿的小和尚,顿时对元傅老和尚和他那位已经过世的师兄元叶和尚心生敬佩,两人都是独自支撑起了这么大的寺庙,养育着这许多孩子,如果功德这东西真的存在,这两位都可以说是功德无量了吧。我决定以后要是有空的话,就多来寺里看看,虽然我也是个穷逼,但是有能帮忙的帮把手也是好的,就当是给自己积德了。不过我又想到了刁老金说的话,也不知道我这个没有命格不死不活的人,积功德有没有用。吃完饭之后,小和尚们都很自觉的开始收拾餐具桌面,而元傅老和尚则带着我到了之前凤先生进去的后殿。打开后殿的大门,里面的画面顿时让我愣住了,这后殿不算大也不算小,上面的神龛里供奉着一尊神像,不是观音菩萨也不是释迦如来,而是个穿着袈裟带着宝冠有点像唐僧的金身佛像。我对佛家不熟,也认不得是哪一尊佛菩萨,不过引人注目的并不是金身,而是神龛下面供奉着的一排又一排的灵位。而凤先生就背对着我们,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上一动不动,怀里还抱着我们带来的灵牌。“好多灵牌,这些是……凤先生你做的?”虽然是今天才见识到凤先生的雕工,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神龛前供奉的这些灵位,全都和凤先生抱着的一模一样,看那精细的手工,百分之百都是出自凤先生的手笔。凤先生并没有回话,而是坐起身来,看向了元傅老和尚。元傅会意开口道:“凤施主不用着急,弟子们都已经在做准备了。”凤先生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我开口悄悄问元傅老和尚:“这是在干嘛?这些都是凤先生做的灵位么?”元傅闻言微微一叹:“是啊,凤施主每年三次做棺之后,都会来寺里一次,捐钱的同时也会带来四面牌位,供奉在这后殿里,已经十多年了,在我元叶师兄还在世的时候就是如此。元叶师兄圆寂之后,就由老衲来接手了。只有上一次是马小施主你来捐钱,并没有带来牌位,老衲就猜测你们这几天还会再来,果然如此。”“可是这些灵位都是……”这次我们带来的牌位我一路上都用布抱着,上山之前才解开,毕竟抱着几个灵位在大街上走不大好看,因此上面的字我也没注意,这时候稍微走近了一些,我才看清了灵位上面的字。“佛力超荐——累生今世,黄家子东宇之灵。”旁边的灵位写着同样的字,只是名字不一样。元傅道:“这些都是往生牌位,而且,都是孩童的牌位。”我闻言一惊,都是孩童的牌位?在寺庙里为夭折的孩子立牌位我倒是听说过,不过这数量也太多了吧。按照元傅的说法,十多年里,凤先生每次做寿材之后,都会带来四个牌位,一年三次,这十多年下来,少说也是一百多个灵牌。整整一百多个孩童的灵位,这些孩童,究竟是谁家的孩子?如果说是有客人拜托制作的牌位,那也不会刚好一年就十二个,而且为自己的孩子立牌位,怎么着都是自己亲自去才对,从来没听说过拜托别人去给自己的孩子到寺院立牌位的道理。我看了几个牌位,都是姓氏不同名字也不同,怎么看都看不出有什么联系,也看不出和凤先生有什么关系。这时候那些小和尚似乎已经收拾好了饭桌,一个个都涌进了后殿。接着他们都很自觉的开始列队盘坐下来。我退到了一边,看着元傅老和尚劈上了红色的袈裟,然后先是在香炉里上了三炷香,然后从凤先生手中双手捧起了一面牌位,一脸慈和庄严的将牌位放在了神龛前的空处。而小和尚们则开始很自觉的诵念佛经。虽然听不懂佛经,但是和我以前在葬礼上听和尚道士念的超度经文很像。就这样四面牌位都被供上了灵位,诵经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在此期间,凤先生就一直面无表情的直直跪在蒲团上,看着那些灵位。而我在旁边看着,心中却有了些猜测。等结束之后,我和凤先生告别了元傅,下了山。走在路上,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凤先生,你今天带来的这四个牌位,是不是就是之前我们带去张家那四个纸人的?” 第五十五章:病了实际上我早在看到凤先生做了四个灵位的时候就有过这种猜想,不过只是有些联想而已,刚刚在洞明寺里看了那上百个灵牌的时候才有些确定。去给张家抬棺的时候,凤先生特意带了四个纸人,这些纸人都是小孩子的模样,那四个纸人在张老太爷下葬的时候被一起烧掉了,之后凤先生就做了四个牌位来供奉。这二者之间要说没什么联系,我是不信的。而且从我到洞庭祥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感觉到那些纸人似乎有问题,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又说不上来。我跟在凤先生的后面,等着他的回答。凤先生沉默的走着,过了一会,才开口说了一个字。“是。”接着他就再没回答过我了,我又问他那些纸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也一样的一言不发。虽然没相处多久,但是我知道凤先生这种人,他不想告诉你的事情你再怎么问也没什么用,只能等他自己想告诉你。于是我就闭嘴没再问了,因为我们下山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最后一班从君山回岳阳楼区的公交车都已经没了,所以只能打的。因为洞庭祥的位置太偏,我只能一路给他指路,最后总算是找到了附近的那条街道。横跨两个区打的,那的士费我看到眼皮都直跳,要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话,就是找辆共享单车一路蹬回去都不舍得打,好在有老板在这里,应该轮不到我掏钱。然而等到,下车的时候我就傻眼了。只见坐在副驾驶上的凤先生一言不发,打开车门就施施然的往店里的方向走去,连头也没回一下。那司机见凤先生走了,就转过头来盯着我看,然后把计价器上的数字报了一遍。我简直是欲哭无泪,忍着肉痛付了钱,然后下了车,等回到店里的时候,凤先生已经又回了他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在了里面。时候也不早了,我看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了,就关上了店门,准备回房睡觉。这时候只见凤先生又打开了房门,从里面向我扔出来一样东西。我没看清是什么,下意识的接过,然后发现是一个信封。“凤先生,这是什么?”我伸手捏了捏,发现还挺厚,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凤先生沉闷的声音从房门漆黑的缝隙里传了出来:“上次抬棺的工资。”接着他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再没出过声。我捧着信封顿时大喜,本来凤先生就寡言少语,刁老金把我扔过来之后他就给我找了间房间,其他什么也没说,关于我的薪水也是一个字都没提。而凤先生的性格从来都很少管这些事情,我还以为薪水什么的他根本没想过。也就是之前谭金他们几个和我一起抬棺拿了五万让我有些不爽。不过我也没脸说就是,毕竟我现在也还只是属于学徒工的位置,没有薪水也是正常的,别的不说光是我这短时间里浪费掉的那些上等木料,换算成人民币的话估计都不止五万了。没想到现在凤先生也给了我报酬,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倒也不亏我两次差点被煞鬼弄死了。我拆开了信封,大概目测了一下,里面的张数让我笑的合不拢嘴,喜滋滋的把信封塞进口袋,然后回了房间。兜里有了钱那心态就是不一样,我躺在床上一边想着要不要拿钱买什么东西,一边乐呵呵的睡着了。不过临睡之前我又想到那么大个信封放在兜里容易掉,连忙塞进了枕头下面。也不是我多喜欢钱,只是现在这社会没钱真是万万不能,咱毕竟是穷人家长大的孩子。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我就做了个梦,梦见我第二天揣着钱去买东西,然后走在路上忽然有个人就从我手上把信封一把拽走了。这一下直接把我从梦里吓醒了,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枕头下面的信封,发现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准备起来喝点水。然而我刚刚抬起头,就贴面对上了一张惨白而无神的脸庞。“啊!”我的惨叫声差点掀翻屋顶,一屁股坐了起来,那张脸庞也随之往后一倒下。这时候我才发现,这原来是个小孩子的纸人,看这模样,多半就是斜对面房间里面的。可是这是谁放上来的?我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拿那纸人,同时转头去看房门有没有被打开,然而刚刚伸出一半,就停住了。原来不光是这一个,在我的床边,有整整一排纸人趴在那里,墨水绘成的眼睛齐齐的盯着我。我脖子僵硬的转向了另一边,果然,在另一面又是一排。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整张床,都被纸人给围住了。我忍住跳床而起的冲动,吞了口口水,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能听懂我说话?”下一刻,就在我面前的那个纸人,竟然缓缓的点了点头,皱起的纸张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得我一阵毛骨悚然。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你们都是活着的……不对,你们都是……额,能动的?”接着围在我床边的纸人,全都齐齐的点起了头。这一幕实在太过惊悚,要不是这段时间里我的心脏经历了许多事情的锻炼,估计现在都能吓晕过去。我又问道:“你们是……鬼么?还是说就只是纸人?”它们又一起摇头,这下我就不懂了,是说两种都不是,还是别的意思?我还想再问,这时候趴在床边的一个小女孩模样的纸人忽然发出了声音:“笨蛋,你直接问我们能不能说话不就行了么?”这声音响起的太突然,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过了一会才缓过气来:“你们会说话?”十几个童音一起响起:“对啊。”我顿时无语:“那你们之前为什么不说话?搞得我还以为你们不会说呢。”“你又没有问。”“……”这时候我才算明白过来,原来这些纸人全都是有意识的东西,那么我刚来的时候,在院子里几次听到的声音,肯定就是这些纸人发出的了。可是这些纸人到底是什么东西?鬼?还是某种术法?“所以我刚刚问你们,你们是鬼还是纸人,你们摇头是什么意思?”那个最先发出声音的小女孩纸人又说话了:“我们不知道。”好吧,我又无语了,看着这些纸人,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居然在跟一堆纸人小孩说话,这感觉怎么说呢,有点恐怖又有点滑稽,要是让别人看到了多半会以为我是傻子吧。“所以呢,你们跑到我房间来干什么?”我想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右边的一个纸人小男孩开口道:“叔叔生病了,我们很担心。”“叔叔?”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们是在说凤先生。“你们是在说凤先生吧?你们怎么知道他生病了?”坐在我对面的小男孩纸人道:“凤先生吐血了,那天我在院子里看到了,而且这几天晚上他都在房间里面咳嗽的好厉害。”原来是这样,我抬头看了看凤先生房间的方向,皱了皱眉头。凤先生还在咳嗽么?白天倒是没有,晚上的话,我在房间里听不见,这些纸人就在隔壁,所以才听见了吧。不过这些纸人小孩居然会担心凤先生,还特意跑来问我。他们到底和凤先生是什么关系? 第五十六章:学习扎纸看着围在我床边的一群纸人小孩,我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虽然凤先生没说什么,但是结合这段时间看到的东西,我也有了些猜想。凤先生每次做寿材,都会带着四个纸人去,作为纸扎烧掉,然后都会做四个灵位,让元傅老和尚供奉在寺里。元傅说那些牌位都是做给夭折孩童的往生牌位,这十多年下来,已经足足有了上百个。这么一联系,我就想到,眼前的这些纸人小孩,难道都是夭折的孩童?就我在寺里看到的往生牌位,每一个孩子都是有名有姓的,如果只是凤先生做的纸人的话,应该不至于给每一个人都起不同的姓名。也就是说,这些纸人小孩,之前很可能都是活的孩子。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活着的时候变成了纸人,还是死了之后?我想起来以前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的一些奇闻异事,说是纸人这东西,本来就有灵性,是用来送到阴间陪死者的祭品。要说起来的话,和秦始皇的兵马俑是一种意义上的东西。但是纸扎再有灵性,毕竟还是纸做的,比不上这东西。最好的祭品还是真东西和活的东西,说到底,在远古时期,都是用活人来祭祀,后来人类渐渐文明了,不再做这种事情,就开始用各种东西来代替活人祭祀。比如我们天天吃的馒头,据说就是当年三国时期,诸葛武侯在出兵南疆的过程中渡水,因为祭祀河神需要活人的人头来祭祀,武侯觉得太过残忍,所以就用面捏成人头的样子来祭祀,时间长了就发展成今天的馒头。而馒头这个名字,也是这么来的。纸人纸马,兵马俑什么的,都是用来代替活人祭祀的。而有些手巧的匠人,扎出来的纸人,甚至能够代替人的身体,让鬼魂上纸人的身。不过当时我对这种东西也就是一笑而过,当做玩笑来看,现在看到了这些会说话会动的小孩,就又想了起来。难道我眼前的这些纸人里面,都是有一个孩子的魂魄?看着这些纸小孩,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小。毕竟鬼魂我现在也是见过不止一次了,比起一个纯粹的纸人生出意识来,我觉得还是鬼魂比较靠谱一点。我在这里沉思,纸小孩们却沉不住气了。“啪!”我眼前一花,随即下巴一痛,被打了一下。是坐在床上那纸人小孩干的,他似乎想要打我的头,但是因为身高问题,只能打到我的下巴,明明是纸人,力气居然还不小。我捂着下巴叫道:“干嘛呢你这小孩,怎么还敢打人呢?”这时候才想起来,之前有一次我在院子里被人推了个踉跄,多半就是这群纸小孩干的。那纸人小孩用墨水画的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却是气鼓鼓的:“谁让你不说话了!”他们虽然会说话,但是嘴巴和其他五官却都不会动,看起来很诡异,我看着还是有些鸡皮疙瘩直掉,看那小孩还有要打我的意思,我连忙道:“你们别闹了,凤先生没事,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病就会好了。”那小孩这才停住:“真的么?”左边的小女孩也出生问道:“你没有骗我们吧。”我叹了口气:“真的真的,没骗你们,你们不要吵不要闹,让凤先生好好休息,他的病就会好了,你们要是不听话又吵又闹,凤先生的病就好不了,知道了吗?”纸小孩们七嘴八舌的说起话来。“知道了!”“我们不会吵的!”“我们不闹!”十几个小孩一起说话,叽叽喳喳弄得我头都大了:“行了行了,你们现在已经很吵了,都别说话了,快回去吧。”我面前的纸小孩点了点头,然后跳下了床,一步一步的往门口走,床两边的纸小孩也一个个跟了上去,带头的纸小孩跳起来把门把手拉了下来,打开了门,然后跳下来带头往外走,后面的小孩都跟着一个接一个出去了,看着就跟放学排队回家的小学生一样。不过一群纸小孩走路的画面可没有小学生那么可爱,看的我浑身鸡皮疙瘩直掉。等他们都出去了,最后的小女孩还顺手带上了门。我长出了一口气,瘫倒在床上。刚刚这感觉太刺激了。我居然和一群纸人聊了这么长时间,说出去都没人能信。这些小孩究竟是什么身份呢?我在那边房间里看到的纸人,至少有六十多个,而洞明寺里的牌位,就有一百多个。如果这些都是夭折的孩童,那么都已经接近两百过个了。这么多死去的孩童,看起来年龄都差不多,是从哪里来的?凤先生为什么要把他们做成纸人?凤先生每次都会带去四个纸人作为纸扎烧掉,如果这些纸人都是孩子的鬼魂附体,被烧掉之后会怎么样?这些懵懵懂懂的孩子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猜我问他们也得不到答案,至于凤先生,就更不会说了。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情不简单。在思索之中,我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我再起来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似乎昨天晚上的事情就是一场梦一样。我起了床,脸都没洗,就出了门,来到了放纸人的那间房,犹豫了一下,伸手打开。里面还是那些纸人,依旧像我回来的时候一样,围在一起,一动不动。难道昨天晚上真的是我做梦?我走进房间,准备仔细看看。就在我抬起脚的一瞬间,房间里的纸人齐刷刷的回过头来,几十双墨水画的眼睛盯着我。我呼吸一滞,想也不想的带上了门,转身就走。还是当我是做梦好了。……时间过得飞快,距离上次张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而岳阳,也正式进入了最热的时期,天天都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太阳几乎要把路上的柏油都给晒化了。这段时间里风平浪静,再没发生什么事情。我天天上午就在院子里面练习木工,中午和下午实在太热,基本上都窝在有空调的房间里,一个月下来电费都吓死人。顺带一提店里的电费都是我去交的,原因很简单,自从那天晚上和我去了洞明寺之后,这一个月里,凤先生几乎就是不出门了。每天除了偶尔到院子里一下,指点我的木工之外,没见他出过店门一步。我甚至怀疑他的房间里其实有一道后门,他天天吃饭逛街都是从后门出去的。练到半个月的时候,我的木工基础都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凤先生说之后就是熟能生巧,让我依旧练习,不过却又开始让我做别的事情。他开始教我扎纸。纸花,纸人,纸马,凤先生的手巧的让我瞠目结舌,要说扎纸我其实也不是不会,上初中的时候还有过一次性折了九百九十九个纸人送给我暗恋的小女生的壮举。虽然还没送出去就被班主任发现全都给我扔了。当时我还气的在背后骂班主任是老贼婆,结果被人打了小报告。老师把我爸叫来给我一顿好揍,那滋味我到现在还记得。咳咳,话题扯远了,纸扎我也会一点,但是和凤先生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我亲眼看着他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里就折出来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马,然后又用了一分钟时间来用毛笔上颜色。然后我的生活就变成了上午在院子里浪费木料,下午躲在房间里浪费纸张。我本来以为这个夏天就要这么过去了,直到这一天下午,我听见店门被人敲响。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谭金。我问谭金来干嘛,是不是来找凤先生。谭金神神秘秘的一笑,开口道:“我不是找老板,我找你。” 第五十七章:阴五门“找我?找我干嘛?”谭金嘿嘿笑道:“好事情,走吧,跟我去一趟你就知道了。”我看他这一脸贼笑的就有点警惕:“去哪里?”“行啦,大男子汉的,别磨磨唧唧的,走吧,保证是好事,我还能坑你不成?”谭金推了我一下,然后又抓着我的胳膊往外拽。“唉!你别拽!我还没跟凤先生说呢!你急什么。”“我还不知道老板么?整天宅在家里,我敢说你就是到马达加斯加玩一趟再回来他都没出门,走啦!还有人在等着呢。”“哎!说了别拽,你起码让我把门关上,我还有东西没拿呢。”十分钟之后,我坐在谭金的摩托车后座,在公路上一路狂飙。谭金这货开摩托车就跟开战斗机一样飞快,坐在后面的我是心惊肉跳,要不是这天气路上的车和行人都不多,我还真不敢坐他的车。洞庭祥在岳阳楼区的东北面,谭金载着我过了大半个市区,最后在南湖北边的麦子港边上的一条街道上停了下来。“到了,这就是我的店。”谭金翻身下了车,向路边上一个店门努了努嘴。我抬头一看,上面挂着个招。“谭氏裁缝店?”谭金推着摩托车就到路边上停车,这边从店面里走出来一个人,看到我顿时一乐。“小马哥?他还真把你给拉来了?”我也惊喜道:“老霍,你也在这啊?”从店里出来的正是上次一起抬棺的老霍,他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在谭金这里帮忙么?”“行了快进去吧,别再外面唠了,这鬼太阳简直晒死人。”谭金停好了车子,拉着我就往店里走:“老霍,帮我拿两瓶冰啤酒来,娘的热死了。”老霍应了一声,进去了,我也跟着谭金进了店。原本以为会看到一排排的寿衣,但是进门一看,却发现两边挂着的都是普通的衣服,甚至我还看到排样式新潮的女士内衣。“咦?你不是做寿衣的么?这里怎么跟个普通裁缝店一样。”谭金嘿嘿笑道:“这就是个普通裁缝店啊,做寿衣只是副业啦。只有老板的店里来了单子我才做。”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恶意的想,要是这店里的客人知道了老板还兼做寿衣,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这时候老霍也走了出来,拿着几瓶冒着冷气的啤酒:“小马哥,来一瓶?”我摆了摆手:“谢了,我不喝酒。”老霍哦了一声:“那行,还有可乐,我去给你拿。”“没事,我还不渴。”我转向了谭金:“现在你该告诉我,你这大热天的把我拉过来,是想要干嘛了吧?”老霍闻言一愣:“金子,你都没跟他说,就把他拉过来了?”我看老霍的态度,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果然,只见谭金嘿嘿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想让你帮忙盗个墓而已。”我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外走。谭金连忙上来拦我。“哎!哎!你别走啊!”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脑子坏了吧?想蹲窑子自己去,别拉上我。”说着我又要往外走,谭金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哎!开个玩笑而已,不是盗墓,不是盗墓,是考古?”我停下脚步,回过头用怀疑的神色看了他一眼:“考古?”谭金连忙点头:“真的,骗你我就是小狗。”我一翻白眼,挥手打开他的手继续往外走。“行了行了。”老霍上来拉住了我,瞪了谭金一眼:“你就没个正经的。”接着回头对我道:“小马哥,你别当真哈,他逗你呢,不是盗墓。真是一个考古队的生意。”我这才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怎么个回事?你跟我仔细说说。”听了老霍的话,我才算明白了过来。原来老霍以前当兵的时候有个战友,老霍之前都是特种部队的兵,而且他还是技术兵种,退役后被一家考古队聘请了。最近在岳阳市南面几十里的地方,同样是岳阳县的麻塘镇,发现了一个据说是明代的古墓。这规模不大也不小,但是胜在保存完整。原本这种古墓都是不会主动开掘的,毕竟挖人坟墓这种事情是很缺德的而且犯法,考古又不是盗墓,不会看到一个坟就挖一个。但是在发现古墓的同时有人发现了盗洞,疑似有盗墓贼进去过。为了保护古墓,必须尽快发掘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保护起来,这叫做抢救性发掘,是法律允许的。所以老霍战友的这个考古队,就申请来麻塘开掘这个古墓。申请很快就批了下来,但是等开始发掘的时候,就遇上了困难。这只考古队是刚组建没多久的,里面人员号称都是精英,但是实际上都是学院派,这理论和实践可不是一个概念,真到开掘的时候,这些人才发现面对这种整体结构保存完好的墓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折腾了半天也没能开挖,之后还有人想从之前发现的盗洞进去,但是爬进去才发现已经塌了。后来又折腾了半个月,考古队还是没能开工,这时候老霍刚好和这战友联系了一次,知道他们的困难之后,就决定帮忙。“帮忙?”我愣了一下:“所以你们就来找我了?我可不会盗墓啊。”“当然不是。”老霍道:“掘墓也好,盗墓也好,那是墓门的事情,你和金子都是葬门的,当然不管你们的事情。”我哦了一声,葬门和墓门的概念我也早就知道了,之前刁老金就说过他是墓门的。不过葬门的范围似乎就有点广了,谭金这做寿衣的居然也是葬门的。老霍道:“我之前跟着金子他爷爷,又经常去凤老板那里帮忙,倒是也认识几个墓门的掘墓人和倒斗的,于是就找了两个来帮忙。但是挖到一半,他们就说底下有煞气,不肯再挖。”一边的谭金接口道:“如果墓里面有粽子的话,那就会有尸气而不是煞气,那地方风水还不错,不会养煞,既然有煞气,那就说明里面有凶棺。”老霍点了点头,继续道:“这次是抢救性发掘,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得出土,也就是说那棺材必须弄出来才行,但是如果是凶棺,那别说弄出来了,人进去了能不能出来都是个问题。”我这回算是明白了老霍的意思:“你们是想让我把那棺材抬出来?”谭金笑嘻嘻道:“放心,考古队不差钱,墓里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棺材,只要你能把那凶棺解决了,好处少不了你的。”我听完二话不说又站起来往外走,这回谭金和老霍都慌了,一起上来拉住了我。“嘿,这都已经说清楚了,你怎么还要跑呢?”我翻着白眼道:“我这才入行没两个月,你们就叫我去抬凶棺?还是古墓里的?开什么玩笑。”谭金马上赔笑道:“放心,要真是危险的事情我们怎么会找你?挖坟挖到一半还没死人,说明这凶棺不算太凶,你是凤老板的徒弟,一定能行的。况且这次不光是我们,还有其他阴五门的人来帮忙。”“阴五门?”我被谭金的话吸引了注意力:“阴五门是什么?” 第五十八章:道观谭金倒是愣了一下,随即贱笑道:“你都知道墓门和葬门了,却不知道阴五门?”我看着他笑的贱兮兮的就想踹他:“行了别卖关子了,快点说,什么是阴五门。”一边的老霍解释道:“葬门和墓门都是阴五门里面的,阴五门一共有五门,分别是葬门、墓门、风水门、尸门还有索命门。”“葬门和墓门我知道,风水门是说风水师们么?”老霍点了点头:“不过阴五门的风水门,指的是专门看阴宅风水的风水师。”“哦。”我点了点头:“难怪是阴五门的风水门,那尸门和索命门又是干什么的?”谭金在旁边插嘴解释道:“尸门就是指的那些摆弄尸体的咯,什么赶尸人操尸人养尸人背尸人,反正就是和尸体打交道。”“至于索命门嘛。”谭金嘿嘿笑道:“说白了就是拿钱杀人的那些家伙,也就是杀手,不过虽然说是在阴五门里面,和其他四门基本上是格格不入,我们基本上也没和他们打过交道。”老霍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阴五门说的好听,实际上都是靠死人吃饭的家伙,所以叫做阴五门。葬门还好一点,墓门里面那些倒斗的和尸门里那些玩尸体的家伙里面有不少不好惹的。不过最不好惹的还是索命门的那些人,很多都是亡命之徒,小马哥你以后要是碰上了,少和他们打交道,没好处的。不过没钱拿的话,他们一般也不会招惹别人。”我点了点头,俗话说有三百六十行,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很多职业,还有人把职业分为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但是也很难囊括所有,这阴五门的说法,我到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索命门我似乎也听说过,也同列外八行之一,毕竟杀手这行自古以来就存在。古龙小说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古老的行业有两个,妓女和杀手。吃同一口饭的人之间除了竞争,也会抱团,出租车司机都有帮派,这群吃死人饭的家伙会同为五门也不难理解了。谭金笑道:“这次除了你和之前老霍招来的墓门的一些伙计之外,还有个从湘西来的尸门的人,不过不是老霍找来的。好像是考古队通过关系找到的,所以你也不用怕,是棺材你就解决,要是尸变了就交给人家,术业有专攻嘛。”我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既然是棺材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找凤先生,他可比我在行。”谭金和老霍对视一眼,哈哈笑道:“一鸣,我们可请不起你家老板,而且也请不动,他现在只做棺材,单独抬棺的活从来都不接的。”“那也不用找我啊,我可是24k纯新手,你们墓门的人都能找到,抬棺的八仙还找不到么?”谭金嘿然道:“一鸣,你也不用太谦虚了,葬门人虽然多,但是有本事的八仙可不多,大部分都是些半桶水的土八仙,怎么能去抬人家明朝的棺材,哪里比得上你这正牌货。”我闻言就乐了:“怎么八仙还有文凭的?还分正牌杂牌?”老霍也笑道:“小马哥,我早说过你有前途,你可是凤老板的弟子,别的不说在棺材这方面,说你有文凭也不过分。”他们这帮我吹得我自己都有些脸红:“我就是个学徒工,话说凤先生收个学徒工有那么稀奇么?”谭金拿了个起子起开了啤酒盖,灌了一口,嘿嘿笑道:“不管是学徒工也好,徒弟也罢,能学到凤老板的手艺就够了。一鸣啊,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凤老板做葬门的头羊已经十多年了,这么多年里都没收过一个人,现在忽然多了你,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么?”谭金说的我心里一惊,凤先生居然是葬门的领头?看他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我真的很难想象。“行了,说那么多也没什么用,基本上该说的也都告诉你了,考古队那边给出了价格,如果里面确实有凶棺你能解决的话,棺材抬出来之后,给你五万。你考虑一下,去不去?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吧,凤老板一年只做三次生意,大部分都是年底才有。你这么长时间,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吧?”老霍也劝我道:“确实是,小马哥,你现在刚入行,总得干两单好生意来开头,这样以后才不会被门里的人看低。”我想了想,谭金和老霍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现在我在洞庭祥天天除了练木工和学纸扎之外也没什么事能做。是得找点事情做,不然我总不能指望凤先生一年开张三次来练手。刁老金说我现在没有命格,要是想不被盯上,就得靠抬棺和做棺材来增加身上的阴气,用阴气来掩盖自己没有命格的事情。我等在店里,也不会有棺材送上门来让我抬,我现在的手艺距离做棺材也还远得很,那就得主动出击才行。当然还有个原因是我现在什么都不干,自然也挣不到钱。上次凤先生给的薪水不少,但是总有用完的时候。到时候就算凤先生再给我发薪水我也不好意思拿,还是得找点外快才行。至于能不能抬那凶棺,我现在还是有点信心的,这段时间下来,棺经里面的内容已经仔细钻研了一大半了,关于之前凤先生说的关于八字的地方也都已经看过了,虽然还没实践,但是现在就是实践的机会啊。就算抬不了,直接撤退就行了,反正是明朝的棺材,抬不了也没有家属会找我麻烦。这么一想,我就下定了决心。“那行吧,我就跟你们走一趟。”谭金一拍手:“好,果然不愧是马老大的孙子,我没看错你。”“马老大?”我闻言一愣:“你是在说我爷爷?他什么时候成老大了?”谭金马上眼珠子往上一翻,开始装起傻来:“什么马老大?我刚刚有说过么?”我见状一阵无语,叹了口气道:“算了,就知道你不会说,行了,不问你了,我们什么时候走?”谭金这才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不急,今天考古队就在市里补充装备,明天早上回来接咱们的,到时候也可以提前见见那尸门的高手,看看是什么样子的。”“那行,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过来吧。”我站起身来道。谭金摇了摇头嘻嘻笑道:“说了别急嘛,这次不光是我们三个,还得再叫上一个,才算稳。”“叫谁?”谭金眨了眨眼睛:“你上次见过的,楚思离啊。”我马上就想起来之前在张家的那个穿着僧袍带着念珠,虽然脾气温和但是有点敏感差点把我胳膊拧下来的那个年轻人。“他啊,叫他干嘛?他也是阴五门的?”“他不是阴五门的,不过可比咱们都有用多了。”谭金神秘兮兮的笑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不过你得跟我一起去叫他,没有你的话,我们不一定能从他师父那里把人带走。”“哦?可我不认识他师父啊?”我奇怪道,谭金一把拉住我:“走啦,先去了再说。”半个小时之后。摩托车停在了一处看起来有些破落的古旧建筑前面。“倒了,楚思离和他师父就住这。”我看着大门上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字。“灵云观——”我直接就傻眼了,这是一处道观? 第五十九章:临行“……你逗我呢吧?”我开口道:“找楚思离,你带我来这道观做什么?”谭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们就住在这里啊,不来这里要去哪儿?”“可是楚思离不是个和尚么?”谭金伸手拍了拍我的胳膊:“行了,先进去再说吧。”这道观也不大,进了院子,我们一眼就看到了正弄了个小凳子坐在地上洗衣服的楚思离。“小楚!”谭金挥手叫道。楚思离还是之前的那副样子,穿着身红色僧服,脖子上挂着个念珠,抬头看到我们,顿时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哎,是你们啊,你们怎么过来了。”“待会再说。”谭金对楚思离眨了眨眼睛:“你师父呢?”“在里面呢。”楚思离抬起头来就叫道:“师父,谭金来了。”过了一会,一个胡子拉碴的白发老头挽着袖子,板着一张脸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我一眼就瞪大了眼睛,嘴巴都合不上。这老头身上穿着一身蓝色的道袍,上面还画着个太极。这居然是个老道士?和尚的师父是个道士,这是个什么操作?什么时候道佛两家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合并了么?我听说过弃佛从道的,也知道弃道从释的,比如孙悟空。但是一个道士收了和尚当徒弟,徒弟却还是和尚,这就闻所未闻了。我敢说要是把这两货拍个照片发到网上然后说明一下关系绝对能火。那老道士抬起眼睛瞥了谭金一眼:“谭小子,你又来做什么?”接着他就看到了我,顿时愣了一下:“你是老马的孙子?”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感觉到了岳阳之后,一堆人都认识我爷爷,可是我一个都不认识?讲道理我出生到现在这接近二十年里,我可都不知道爷爷到过湖南啊。而且就算是爷爷在我出生之前来过湖南做过什么事情,可也和我没关系,怎么这老道士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难不成我和我爷爷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还在这思量的时候,旁边的谭金开口笑嘻嘻道:“薛道长啊,我和一鸣过来是有点事情想要找小楚,这边有个活,一鸣说想要借小楚来镇个场子,您看怎么样?”不是你说要找楚思离的么,怎么变成我想要借人了?我瞪了旁边的谭金一眼,不过没有说话。这姓薛的老道士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看着我说道:“既然是你来借人,看在你爷爷和小凤的面子上,就让思离跟你走一趟吧,不过报酬可不能少。”谭金连连点头:“那肯定的,事后我直接把钱打到您卡上哈。”老道士点了点头,挽着袖子一声不吭的往里面走。我忍不住开口叫道:“薛——额,薛道长,你也认识我爷爷么?”薛老道士回头看了我一眼。“什么话,当年你出生洗三的时候,稳婆还是我带过去的。”我闻言一惊,感情这薛老道士还真是我爷爷的故人?洗三就是孩子出生三天的时候用艾水洗浴母子,可以说是各地都有的习俗。既然是洗三那会,也难怪我根本没印象了,刚出生三天的孩子记得住什么?不过说到这里,我心里猛地一跳,开口问道:“那薛道长,你见过我妈吧?”我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没见过我妈和奶奶,但是我肯定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从小到大,每次问爷爷和爸爸我妈和我奶奶的事情,都会被揍一顿,久而久之我也不再去问。现在长大了,就觉得我妈可能在我记事之前就已经死了。可是我还是想知道我妈的事情,而且现在我家变成这样,我爷爷和我爸身上,似乎都有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那会不会和我妈有关呢?现在难得见到一个见过我妈的人,我马上就激动起来,上去开口就问。谁知薛老道士语气忽然变冷了下来,转头就往房间里走,丢下几个字:“不认识,没见过。”他这话就不靠谱了,既然是洗三的时候见过我,那自然也是见过我妈的,总不至于我出生才三天我妈就跑了吧?于是我追上去还想再问,就见薛老道士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从里面传出一个有些烦躁的声音。“带着人快滚,老道士我要静修了。”我实打实吃了个闭门羹,只好掉头。楚思离起身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别介意,我师父他这人就这样。”我有些沮丧的点了点头,那边谭金嘿嘿笑道:“一鸣啊,你还是别多问了,薛道长脾气差着呢,要不是你,换了别人敢追着他问东问西,他估计直接就一脚踹过去了。行了,我们这趟来是来带小楚的,现在人借到了,我们先回去吧。”楚思离好奇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啊?抬棺么?”谭金摇了摇头:“差不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回去我慢慢跟你说。”楚思离点了点头:“等我把衣服晾了。”我这时候才想起来楚思离的问题,十分好奇的问道:“老楚,你不是没剃度的和尚么?你师父怎么是个道士?”楚思离很自然的点头笑道:“对啊,我师父怎么了?”我看他丝毫没有奇怪的样子,只好无语的摇了摇头:“没什么。”谭金又用摩托车载着我和楚思离两个人回了他的裁缝店里,然后把之前跟我说过的考古队的事情又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楚思离很爽快的点了点头:“行啊,反正我也没事,就跟你们去呗。既然挖了一半还死人,应该不会太凶,没事的。”这下人都齐了,四个人一商量,我晚上先回洞庭祥,明天早上谭金再来接我,而楚思离今晚就直接住在谭金这里,不回灵云观了。下午太热,我们就在裁缝店里聊了一下午,然后等傍晚的时候一起出去吃了顿饭,楚思离虽然是个和尚,却也照样不忌讳吃荤。不过只是不喝酒,我问他他说他是修行的密宗法门,也就是半个喇嘛,所以不忌荤。密宗就是西藏的藏传佛教,和中原禅宗并列佛教的两大分支,相比大家都很熟悉的中原佛教,藏传密宗就比较神秘,而且也有很多独特的规矩习俗,我并不大了解,也就没有多问。吃完饭之后谭金要开车送我回去,我看他灌了几瓶啤酒一身的酒气打死也不敢上他的摩托车,自己打了辆的士就回去了。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收拾好了东西,带上了棺经和爷爷的烟斗还有凤先生给我的烟草之类的东西,背着个背包出了门。来到凤先生门前,我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凤先生,你在不在?”凤先生没回答,但是我习以为常,站在门前把要和谭金出去的事情说了一遍,虽然凤先生多半不会管我,但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他一声比较好。果不其然,我说完之后凤先生还是一言不发,我摇了摇头,转身往院门口走去。这时候背后凤先生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就打开了,我回过头,只见凤先生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凤先生……”我还没说完,就见凤先生扔给我一样东西,我结果一看,发现是一叠用皮筋扎在一起的纸扎,都是些纸刀纸枪之类的东西,还有几个挥舞着武器的小纸人,都扎的栩栩如生,叠在一起。“凤先生,这是……”我愣了一下,开口问道。凤先生面无表情的开口道:“看准机会烧了,能保你一命。”看来是类似符箓一样的东西,我颇为感激的点了点头:“谢谢凤先生。”凤先生还是一脸冷淡,沉默一会,又开口了。“你的烟杆不要让别人看到,如果不想死的话。” 第六十章:死人了我的烟杆?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插在后腰上的烟杆,伸手拔了出来。“这烟杆怎么了?”虽然我知道这烟杆有些特别的功效,但是凤先生说要是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让人看到,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凤先生已经不再回答,而是转过身去走进房里,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我看着紧闭的房门,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开。出了院门还没走几步,我就听见前面胡同口传来了摩托车的汽笛声。我一看,就见到胡同口谭金正骑着摩托车在对我招手。“快点上来,人家考古队已经在店那边等着了,就差你一个人了。”我应了一声,跑了过去。这回谭金虽然想要飙车,但是却飙不起来了。因为这早上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实在是太多了。也难怪,现在岳阳这个鬼天气,也就清凉的早晨人们才愿意出门了。路上还遭遇了堵车,即便是谭金的摩托车,也几次都被堵得走不了,到裁缝店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我远远的就看见裁缝店门口停着一辆车,是一辆双开的吉普车,车顶上还装着我不认识的某种有点像是雷达的仪器。而老霍和楚思离正站在车前,跟一个一头长发的女人说话。那女子背对着我看不清脸,不过看打扮和身材应该比较年轻。我翻身下了车,谭金又跑去停车,我自己走了过去。“老楚,老霍!”我站在街对面就开口叫道。那边楚思离和老霍也都看到了我,同时那女人也转过了脸来。果然这女人很年轻,不过大概比我要大上几岁,应该是二十三四的年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身材高挑,面容也很漂亮。长发就这么散着,看起来简约又不失大方,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颇有几分成熟和知性的味道。看到她的长相,我心里忽然咯噔一声。虽然她很漂亮,甚至比起凝姐那种大美女来说也不差什么,但是我从来没见过她,连和她长得很像的人都没见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感觉她有种脸熟的感觉。这时候她和楚思离以及老霍已经迎了上来。那年轻女人向我伸出手:“你好,你就是霍先生提到过的马先生么?我是陆云韶,来自南京大学考古系,也是这次考古队的副领队。”她的声音倒是很好听,而且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我愣愣的伸出手和她握了握:“额,我是马一鸣,洛阳人。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噗——”背后停好车赶上来的谭金捧腹大笑起来:“一鸣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用这种古董式的搭讪方式啊。”我老脸一红,虽然我是真有这个感觉,但是莫名其妙对人家说这种话,看起来确实像是在搭讪。陆云韶微微一笑:“是么?我觉得应该是没见过的,不过我们这次请你来是因为古墓的事情,想要借用你在棺木方面的专业知识。如果你想要和我个人方面有交流的话,还请等到这次发掘结束之后吧。我现在没什么时间。”好嘛,她果然是当我在搭讪,这下我简直尴尬的不行,听着后面谭金在那笑的直发抖,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然后拍死自己。好在还有老霍这个有眼色的,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我们赶紧上路吧,队里的人应该等的急了。”陆云韶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车上道:“南阳,我们走吧。”话音一落,驾驶座上一个年纪和陆云韶差不多,长得挺帅气的年轻人探出了头:“你好,我是李南阳,也是考古队的,这次就麻烦你们了。”我点了点头,和老霍以及楚思离一起上了车,而谭金先去把店门关上,随后也跟了上来。陆云韶也坐上了副驾驶,而我们四个坐在后面,这车是三排八座的,六个人坐起来绰绰有余,我和老霍以及楚思离坐在中间一排。楚思离递给我一带豆浆:“你还没吃早饭吧,先喝点豆浆吧,到地方再早饭。”我点了点头,接过豆浆,然后偷偷盯着陆云韶看。当然不是我真看上她了,虽然刚刚闹了个笑话,但是我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这陆云韶给我的感觉,确实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但是这么一个气质美女,要是真的见过的话,我肯定不至于忘了才对。这时候老霍凑到我耳朵边上:“小马哥啊,我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发,这陆领队确实很漂亮,可你也得看看场合哈。”我一口豆浆吸进了气管,差点没呛死,只好转过头去看着外面街道旁的南湖,心想我不如跳下去算了。那个叫李南阳的大学生在前面开车,一边开一边笑道:“马先生是么?听说你是个继承了传统抬棺制棺技艺的民间艺人,没想到这么年轻,真是吓了我一跳。”继承了传统技艺的民间艺人?我怎么听着就这么怪呢?感觉像是在说以前大街上那些耍猴的胸口碎大石的一样。老霍他们就这么描述我的?旁边的陆云韶也微笑道:“是啊,我之前也没想到马先生这么年轻,看起来比我们还小吧,还像是学生呢。”我闻言勉强笑了一下,虽然还没有正式意义上的退学,但是现在我还算不算学生,我自己也说不好了。车子一路向南开出了市中心,进入了麻塘镇境内,这里要说起来的话,其实也算是岳阳市的郊区了,从市中心到麻塘开车也就两个小时不到。不过我们的目的地不是镇上,而是郊外的古墓。在车上我们也了解了一些情况。这古墓据说是明代某个大臣的墓穴,那大臣生前在洞庭湖一代颇有权势。墓穴被发现,是有农夫在开地的时候找到了一块残碑,以为是什么古董,就给送到了岳阳市里,后来经过鉴定,发现了墓穴的存在。几次勘探之后,发现了盗洞,但也确定了墓穴的位置,准备抢救性发掘。而陆云韶她们的考古队,是南京大学和复旦大学的考古系合办的,带队的是两个考古系的教授,其中一位在国内颇有声望,其他的则大部分都是学生。虽然之前都没有什么经验,但是这两家大学的考古系专业在国内也是靠前的,加上这古墓也不是什么王公墓之类的大型陵墓,所以他们这支考古队顺利申请到了发掘的许可。因为这座墓穴保存完整,想要打开也不容易,他们又不想用破坏性的方式进入,因此之前让老霍他们找来了一些墓门中的人。当然找来的人里面除了掘墓的,也有倒斗的,不过这种时候只有他们才有这种能力进墓,考古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古董就行。但是挖到一半,这些人都发觉了不对,说是墓里面有煞气,之前放进去探路的鸭鹅都往外跑,还吓得拉了一地的鸭屎。这是墓里有煞的表现。老霍找来的这些人虽然都有点本事,但是没有真的高手,这下就不敢挖了,所以才需要我们。谈话之间,吉普车已经开到了郊外,一处山坡下面,不远处还能看到洞庭湖的湖面。山坡上驻扎着一片营地,里面人很多,但是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喧闹。我们一下车,就有一个带着眼睛的男学生跑了过来,有些惊慌道:“陆学姐,你可算回来了。”陆云韶皱眉问道:“怎么了?是墓穴出问题了么?”“不是……不对,差不多。”男学生一拍脑袋:“已经死人了!”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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