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禁忌：五毒肆虐不安宁

每年五月五日是端午节。相传端午节是因祭祀屈原而形成的。其实早在周代的《大戴礼记·社记》里已有“五月五月，蒂兰为沐”的记载，可见端午与屈原并无直接的因果关系，它的产生早在屈原之前。

五月是民间信仰中的恶月，五月五日是恶月中的恶日。双“恶”之下，人人惶恐，只怕恶日的邪气侵染到自己身上。最晚在战国时代，五月五日就已被视为恶月恶日。汉代《风俗通义》记载，“俗云五月到官，至免不迁”，“五月盖房，令人头秃”，甚至连这天生下的孩子都是不吉祥的，“俗说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苦母”。王充《论衡·四讳》也记载当时“讳举正月、五月子。以正月、五月子杀父与母，不得举也。已举之，父母祸死”。“举"即“生”的意思。

战国时以养士著名的孟尝君田文，生于五月五日。其父田婴必欲杀之，其母私下将他养大。田婴闻说大怒，痛斥其母为何未除其子，反而将他养大成人。田文拜伏于地叩问其故。田婴说：“五月子者，长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田文听了据理反驳：“人生将受命于天乎？将受命于户（门户）乎？”“必受命于天，君何忧焉？必受命于户，必高于户。”其父听了无言以对，只能“默然”。

东汉有个以处世圆滑而永远也不倒的大官僚胡广，历事六帝，三翟太傅。据《世说新语》记载，他也是生于五月五日的。其父母拘于禁忌的约束，将他放进葫芦里扔进河中，幸而未被淹死。后被人收养，终成大器。因托葫芦而生，故取名胡广。

这样的例子，中国古代典籍里甚多，足可见出忌讳五月特别是五月五日生子的民俗心理。所以须得想方设法使孩子早些天或晚些天出生，万一生下来了，即使不杀死，也得送到外婆家或河边池畔去，以免冲撞家人。这种禁忌大概受感应巫术的影响，五月份是五毒并出的毒月，此月婚娶、交接、生子等必受感应。

王充《论衡》在解释“妊妇食兔，子生缺唇”时说的“凡人受命，在父母施气之时，已得吉凶矣”，很能代表古人的一般心态。但小孩如果已经生下来，又舍不得扔掉，那怎么办呢？古人常以改姓、改换生日的方法米弥补。《晋书》说：“陈元达字长宏，后部人也，本姓高，以生月妨父，故改云陈。”《齐东野语》载：“童贯及徽宗本以五月五日生，以俗忌，移之十月十日。”

《新唐书》载的一个事例最有趣，它用阴阳五行之说来为五月五日生子开脱：“（崔）信明之生，五月五日方中，有异雀鸣集庭树。太史令史良为占曰：五月为火，火主离，离为文，日中，文之盛也。雀五色而鸣，此儿将以文显。”这其实是上述禁忌的变形，是对禁忌恐惧的一种心理折射。

俗谚云：“端午节，天气热，五毒醒，不安宁。”这天恶疫毒物横行，须防疫避毒。明代的北京人在此口正午前要去天坛躲避，午后才能出来。家家户户门上都要悬挂香艾和言。所有的小孩都须额点雄黄，臂系五色丝线（一根名叫长命缕，一根名叫续命缕，一根名叫避兵缯，一根名叫五色缕，一根名叫朱索），一般须男系左臂女系右臂。小孩子要戴虎形帽，穿虎纹衣，以镇四处肆虐的壁虎、蛤蟆、蜈蚣、蝎子、毒蛇这“五毒”。有时也可朱索系发、头戴朱帽来避邪驱灾。

《隋书·五行志》载，南朝梁时，有妇女生了男孩，眼睛长在脖子后面，长得像两岁大的孩子。孩子一生下来便对父亲说：我是给人间带来旱灾疫病的鬼怪。母亲要他帮助战胜旱疫。他说，您赶紧制作一顶朱帽戴上，就万无一失了，其母来不及做朱帽，便以红线缠在头发上，战胜了旱疫。

此事流传开来，便成习俗。《高坡异纂》载，明嘉靖时，有个人在端午这天来到京城，忽发现云中有两条船，划船的人都戴着红帽。红帽可能是从红布巾演化来的。《后汉书·礼仪志》说在腊月逐鬼驱疫的傩礼中，伥子的头上就是包着红布巾的。

后世的老虎帽之类，大概是朱帽的衍化。有的地方为了避灾星，在五月初一就用棉布缝成小狗小人小口袋等形状，佩戴在小孩身上。男孩佩戴的小孩做成男孩模样，女孩佩戴的则做成女孩模样。切忌丢失，否则一年之内必有大祸。

到端午节时，各家主妇领着子女来到河畔池边躲避恶煞，回家时把小狗小人等抛到水里，认为小狗可以咬灾星，小人可以代为受灾，口袋可以装灾难，这样小孩就安全了。日本小孩端午节时则会挂鲤鱼旗以祛瘟毒。

这些禁忌来源非常古远。据《后汉书·礼仪志》载，汉代五月五日时，“以朱索五色为门户饰，以止恶气”。用“五色缕”、“五色桃符”避邪，与《夏小正》的“是月蓄药，以蠲除毒气”正是同理。

之所以要用五色，与阴阳五行之说有关。五色代表五方，黄为中央，代表土；青为东方，代表木；白为西方，代表金；红为南方，代表火；黑为北方，代表水。五行生克，故能避邪求祥。因此小孩须系五色缕。

早在先秦时期，艾就被制成艾条治病，其功能后被无限夸大，以为能够驱瘟避邪，民间多制成“艾虎”佩带。菖蒲具有性温味辛的特点，能开心窍，祛痰湿，饮菖蒲酒对预防夏令感染病有一定作用。所以家家户户都要挂起艾叶、菖蒲，“以蠲除毒气”。

五毒

王曾《端午贴子》“明朝知是天中节，旋刻菖蒲要避邪”，苏子由《皇太妃阁端午帖子》“太医多献天师艾，瑞雾长绕尧母门”，描述的就都是这些习俗。相传，采艾是很有讲究的，应在五月五日鸡鸣之前采下，否则就失了灵气，不能在雄鸡报晓、群鬼回巢之前镇住瘟神魔鬼。

古人以五月为恶月，尤忌五月五日，这种心理其实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被披上了一层迷信的外衣罢了。

从现代医学角度来看，五月处于春雨甫去、酷暑将临的转接时期，正是流行病、瘟瘴病疠潜伏发作之时，乙脑等疾病此时的发病率也最高。

古人生活在科技水平、医药卫生都还比较落后的社会环境中，由对疾病的恐惧而生发许多禁忌，由五月五日的“五”字将抽象的病魔具象为蛇、蝎子、蜈蚣、蛤蟆、壁虎等“五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本文摘录自《无形的锁链——神秘的中国禁忌文化》作者：陈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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